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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路社区 胡丽颖
父亲静静地走了,六年多来他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脑海中萦绕,勾起我无尽的怀念。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不善言谈,做事严谨,一生中没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始终是平静的、沉稳的、踏实的。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兄弟姐妹围在方桌前写作业,那是整个房间最明亮的地方,灯泡高高地悬挂着,父亲总会在屋子不大的空间里轻轻地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来像是在思考,只有我们写完了作业,挤着抢着去洗脸洗脚了,他才会坐到桌前去看报纸,或者看一些我们看不懂的厚厚的书。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生活比较拮据,母亲总要养几只鸡,为父亲补养身子。每当母亲炒两个鸡蛋放在父亲的面前时,父亲总是不顾母亲的阻拦,把鸡蛋分成若干小份,然后看着我们的小脸,不容商量地仰一下脸,示意我们每人吃一份,直到我们都夹走了自己的一份,他才会动筷子吃饭。傍晚,父亲下班了,只要听到自行车的铃声一响,几个人会一股脑儿往大门外跑去,争抢着为父亲扛自行车,父亲会微笑着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肩,却从来没有话。
时光流逝,我们在父母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了,有的已经结婚成了家,可是小妹妹的工作问题已然成了父亲的心病,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毅然决然地提前退休,让小妹妹顶替。父亲退下来之后,没有休息一天,就被介绍到一个待业青年商店帮助工作,父亲没有因为退休而失落,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没有节假日和星期天,忙起来也不考虑下班。我多少有些不放心,曾经借故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去看看,看到父亲忙忙碌碌,不但把日常繁杂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算着商店账目。知青们一个个亲切地叫着“大爷”。父亲见我来了,领着我前前后后参观介绍一遍。我能感觉到父亲虽然忙碌却挺开心的,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是我没有想到的。
正当全家人都忙碌着、开心着,热热闹闹地过着平实的日子。七十多岁的奶奶不幸摔断了腿,要住院做手术接骨,照顾奶奶就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这时父亲又一次决定辞去工作,全身心地照顾奶奶。知青负责人不愿意放父亲走,他们宁肯出钱请两个人分白班夜班地照顾奶奶,被父亲婉言谢绝。父亲说:“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位更好的人,我走了你们会干得更好。可是这时候,只有我照顾目前最合适。”就这样父亲在医院陪护奶奶两个月,为了不影响我们工作,父亲从不叫我们顶替他,在我们强烈要求下父亲只同意偶尔替他回家换洗衣服,休息一下。经过一年的治疗康复,在父亲的悉心照顾和陪伴下,奶奶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父亲却憔悴了许多,体重减少了许多。
和父亲交流最多的时候,是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父亲得了病,住在医院里,我们五个兄弟姐妹轮流二十四小时陪护他。父亲一生仔细严谨,可是从未询问过他的病情和治疗方案,只有无条件地配合治疗,他对儿女深信不疑,知道儿女们一定会尽心竭力的。记得病房的护士站,有一台称体重的秤,父亲体重不断下降,每次经过护士站,总是要去称一下。为了减轻他的思想压力,我们商量好,尽量不让父亲去称体重,所以每次再经过护士站,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搀扶着父亲尽快离开。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以后再也不去称体重了。父亲是用心和儿女们交流,父亲和我聊得最多的是他十分喜爱的京剧和酷爱的太极拳,从没有对身后事有任何安排。
父亲病重了,我们安排母亲最后一次看望父亲,当母亲轻步缓缓地走进病房,看得出她强忍着悲痛,面带微笑地走到父亲病床前俯下身子,轻轻地唤着父亲,父亲慢慢睁开眼,深情地握着母亲的手,泪水从眼角溢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我知道父亲深深地眷恋这个眷恋着他的亲人和儿女。母亲安慰他说:“不要紧,打打针就好啦!”父亲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放心吧,孩子们都很孝顺……”这是父亲为儿女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留下了对儿女们的信任和褒奖。
父亲对儿女的教育没有三从四德、孔孟指教的说教,只有身体力行的榜样；父亲对家庭的爱没有浪漫的诗情画意,只有心与心的交流:体谅、宽慰和包容。
父亲,您留下的点点滴滴,足够女儿享用一生。
女儿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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