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老母亲
2016年03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亓昌平
  母亲去世近三十年了,可她那慈祥的面容,朴实的话语,勤俭持家的品德,却时常在我的脑海浮现。
  记得三十年前,我在一家工厂里当厂长,为了解决产品配件的外加工,急需到浙江余姚去一趟。因公出差,对我来说,是件极平常的事。可这一回我有点为难了,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刚从医院回家,病情尚不稳定,我若离济不在家中,老人家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让我遗憾终生。
  母亲这一辈子,除了认识“一角”、“一元”的人民币外,再就是认识“大”和“小”两个字,其他字就都不认了。可我敢说,她的一生为人耿直,是位很懂事理的老人。母亲看我为难的样子,就把我喊到跟前说:“你有要紧事该去就去,可别误了公家的大事。我的病不要紧,出了院就算好了病。再说,家里不是还有人伺候我吗。”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就这样,我和厂里生计科的一位同志,坐上了南去的列车。
  母亲这一生,共生过我们七个孩子。解放前生活贫困,再加上缺医少药,到解放后真正活下来的就只有我们兄妹三人了,她老人家的艰难和劳累也就可想而知。记得那是在1948年,济南解放前夕,拉洋车的父亲被国民党抓去修建“防御工事”,全家人断绝了生活来源。母亲为了让我们兄妹三人活下来,就只有要饭吃这一条路了。这样的日子,延续到济南解放。
  1949年5月我参加了工作,成了渤海军区清河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小兵。那年临过春节,从来没离开过父母的我,想家想得厉害,时常背着其他同志掉眼泪。领导知道后,准了我五天假,让我回家看看。
  我身穿最小号的粗布军装,腰扎皮带,脚蹬布鞋,两腿还打着绑腿,神气活现地往爸妈跟前一站,全家人那高兴劲就别提了。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母亲竟然十分坚决地撵我走,让我提前回部队上去。她对我说:“孩子,你干的这个事和别人不一样。老百姓要看戏,还要慰劳后方医院的伤病员,可别误了公家的大事。”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没文化又不会讲什么大道理的老人……
  再说我那次去南方出差的事。在火车上奔波了两天多,我们到了余姚。刚谈了半天事情,一份电报到了。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打开电文一看,“母病危速回济”六个黑字,犹如一根木棍猛击额头,我真有点招架不住了。妈呀,妈!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一定要等你的大儿子回到你的身边啊!
  下午,我强打精神与对方签订完合同,当晚八时就又坐上返程的火车。
  火车进了济南站。看到在站台上等我的弟弟,我急切地问,“咱妈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里,已经过了危险期。”弟弟又说,“你走的当天晚上妈就犯了病,抢救了两天两夜,总算平稳了,现在就是不能说话。”
  我坐到母亲的病床前,母亲的左手还打着吊针,她微闭双眼还没醒来。我望着母亲那清瘦的面孔和额头上的皱纹,几天来的奔波劳累和急于见到老母的焦急,使我的感情再也无法控制,眼泪一个劲地流。
  母亲的眼睛睁开了,我急忙拉住她的手。病房里静极了,我对母亲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安慰话。忽然,她把我的手拉过去,把我的手心朝上,平放在她的胸前,用手指头在我的手心上画起来。画完了看看我,然后再画,再看看我。只见她一笔一笔地在我手心上画了三下,是一个“大”字。噢!这下我恍然大悟,母亲这是在问我,是不是因为她有病,误了公家的“大”事,我连忙对她说:“妈,公家的大事我完成了,办得很好,你放心吧!”母亲笑了,她知道我没误了公家的大事。
  虽然她已去世多年,我也已是八十岁开外的人了,可每次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和教诲,心中仍会感到万分亲切和温暖。“别忘了公家的大事”,不仅我要终生牢记,更要以此去激励和教育我身旁的年轻人。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