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主义者
2016年05月21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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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克奖自1969年开始颁发,每年颁发一次,被认为是当代英语小说界的最高奖项,与法国龚古尔文学奖、美国普利策文学奖相媲美。一开始只有英国、爱尔兰及英联邦国家的英文原创作家有资格入围参评,2014年,布克奖迎来了其设立45年来最大的规则改变:全世界所有用英语写作的作家都可以参评布克奖。非英语作品译成英文出版的小说,一旦获奖,翻译者将与作者平分奖金。
5月17日,2016年度国际布克奖在伦敦揭晓。韩国女作家韩江凭借《素食主义者》成为赢家。小说讲述了幼时患有肉食创伤的女主角英慧,为了拒绝暴力而下决心戒掉肉类,最终逐渐走向死亡的故事。布克奖评委会主席博伊德·唐金评价道:“《素食主义者》精练、精美而极富冲击力,小说将美丽与恐怖微妙地融为一体。”这本小说2013年由重庆出版社引入大陆,本文为小说摘选。
直到开春,老婆并没有任何改变。每天早餐只能吃蔬菜,对此我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如果一个人彻底地改变了,另一个人也只能随之改变。
她日渐消瘦,原本突出的颧骨显得更加高耸。倘若不化妆的话,皮肤会像病人一般苍白憔悴。如果大家都像老婆这样能坚决地拒绝肉食,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减肥计划而愁眉不展了。但是我知道:老婆的消瘦不是因为改吃素食,而是因为她做的梦。事实上,她几乎彻夜难眠。
老婆绝不是勤快之人。以前,每当我深夜晚归时,她常常早已沉沉睡去。而现在,就算我凌晨到家洗漱上床后,她仍然不会进屋睡觉。她不看书,不上网,也不看电视,给漫画填台词的工作也不可能很多。
她大概凌晨五点钟才上床入睡,而这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也往往似睡非睡,并常常会在短促的呻吟声中突然惊醒。每天清晨,我在餐桌前面对的都是她那蓬松的头发和粗糙的脸庞,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而且,她几乎不动什么饭菜。
我有时有种不祥之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早期病状?传说中的偏执症、妄想症、神经衰弱等病症的早期症状?可是,我却很难判定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她像平常一样少言寡语,但是还是会做好家务。一到周末,她会拌两样野菜,或用蘑菇代替肉类,做出一盘炒杂菜。如果考虑到当下流行的素食主义,这一切自然无可厚非。
然而,她却一直无法入睡,每当清晨看见她呆滞得像被什么东西深深压着的表情,餐桌上的饭菜就更加难以下咽了。我问她原因,她只是淡淡地回答说“我做梦了”。
我没有问过她,那究竟是怎样的梦境,也不想听她再讲起黑暗深林中的草棚子和映在血泊中那张脸的故事。
老婆在我无法涉入、无法得知也不想得知的梦境折磨中渐渐消瘦,一开始像舞蹈演员一样瘦弱,到后来已经像病人一样骨瘦如柴。每当我有不祥的预感时,我就安慰自己说:在小镇经营木材加工厂的岳父岳母、为人和善的姨姐和小舅子,他们谁也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样子。
我脑海中一想到她的家人的样子,氤氲的烟气便混着浓烈的烧蒜味升腾起来。老婆的家族是韩国最平凡不过的和乐融融的家庭。家人经常热闹地聚在一起,觥筹交错之间,烤肉的油脂吱吱地冒出青烟,女人们则在厨房里高声地谈笑。岳父特别喜欢生拌牛肉,岳母则特别擅长切生鱼片,姨姐和老婆挥舞着剔骨刀,能麻利地将一只整鸡剁成细碎的鸡块。老婆可以从容地将几只蟑螂拍死,而这种生活能力正是我喜欢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挑了又挑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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