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泉站在故居的废墟前回忆往昔。
文/片 本报记者 张九龙
70年来
第一次不怕下雨
“搁在以前,像最近这种雨,连着好几天都甭想睡个安稳觉。”早上把小外孙女送到学校,顺道拐个弯来到了平安里,望着自己居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宅废墟,胡文泉唏嘘不已。
平安里18号,胡文泉自己也弄不清这座老宅子究竟有多少个年头了,只知道自己在院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娃、变老。小院西边这三间土坯房,就是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我爷爷奶奶从沂水老家来到济南后就一直住这,解放前我们三家买下了小院,我还见过老房契呢。”
胡文泉笑言,这是自己七十年来头一遭夏天过得这么安稳。
“雨停了,屋里还在嘀嗒。”结婚之后,每到夏天,胡文泉至少要爬上两次房顶。“雨季之前的五月份上去过一次,下雨的时候,发现哪里漏雨就再上去一次。”胡文泉介绍,最初是用石灰膏补屋顶,方便操作,他自己费些力气就能搞定。可石灰膏被雨水泡上几天就又会裂开,雨继续往屋里灌,其间免不了小修小补。好在后来有了油毡纸,总算能多撑几场雨,但每年夏天仍免不了更换一遍。
最怕的是来场大雨。提起近三十年前的一场特大暴雨,老人仍心有余悸。“那天看着水越来越多,我赶紧把被子找出来,堵在门口,想着别让雨水灌进屋里,多少能挡住点。”雨夜,惊魂未定。第二天,胡文泉开门一瞧,院里满眼是水,好在老屋地势较高,“差一两公分就灌进来了。”
运气并不总是这么好。2000年,胡文泉隔壁邻居家的那间屋最终没能禁住大雨的冲刷,轰然垮塌。好在屋里早已没人居住,胡文泉赶紧找人清理,并加固了自家的墙。从那之后,院里的住户都更加提心吊胆。雨,成了他们的噩梦。
为收水费
常吃“闭门羹”
其实,年轻的时候,因为有这三间土坯房,胡文泉一直是同事们羡慕的对象。1974年,胡文泉在小院里结婚,“三居室”的婚房搁在当时算得上豪宅了。“当时同事们大多挤在单身宿舍,空间狭小不说,别人结婚了,还得腾房搬家,住不长久,我算是住得最好的。”
守着“大房子”,小两口过得其乐融融,两个儿子的相继降临,给家庭增添了不少乐趣。
“大杂院也有大杂院的好处。”提起那段岁月,胡文泉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我那俩儿基本上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住大杂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做了好吃的,总要分给孩子们尝尝。院里的孩子们从小一块长起来,打打闹闹,有不少玩伴。”
平安里的这些小院没有单独的水源,整个胡同的几十户居民都靠这根水管生活。家家户户得分摊水费,这就免不了有矛盾。胡文泉的妻子曾是这一片的“小组长”,平时为了收水费可没少“吃苦头”。
“有时个别住户就为了块儿八毛较真,得反复给他们做工作。”更何况,各家作息时间不一,经常会吃“闭门羹”,每月为了收齐水费,往往要上门好几趟,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猴年马月”
盼来了棚改
若干年后,曾让胡文泉引以为傲的“大房子”却成了他的累赘。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单位盖了几次宿舍,可由于他已经有“私房”,单位分房要优先照顾无房户,他只能继续“蜗居”。此时,这里早已成了危房。
平安里位于经四纬一片区,是黄金地段,街坊们都盼着能沾沾这块地皮的光,二三十年来,也确实多次传出了要拆迁的动静。“冻结了好多回,为此,我们都没翻盖房子。”不过,胡文泉也明白,院子早被各家圈圈占占,连三轮车都推不进去,真要翻盖房子,恐怕连物料都甭想往里运。
没办法,等吧。可现实却给这近二百户的居民开起了玩笑,周围的棚户区陆续被高楼大厦取代,老院却掉到了“脱胎换骨”的洼地,偏偏闪下了这块犄角旮旯。“南边是东图大厦,北边和西边是电力宿舍,东边的魏家庄以前是棚户区,现在也盖成楼了。”
站在平安里环视,四周林立的高楼让人莫名压抑,就像是个大写的“困”字。为了改善居住环境,多年来,居民们一遍又一遍地找社区、找政府反映问题,“笔杆子”胡文泉已经不知道执笔写过多少份这样的材料。
“那时候,大家绝望了,都说想拆迁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没想到,这次政府真下了决心,开发商不愿干,政府自己做,让老百姓回迁。从立项到冻结,再到签协议、选房,总共才一年。
前几天,平安里正式拆迁,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胡文泉将近百年的土坯房瞬间成了一堆黄泥。街坊们开玩笑说,几代人的愿望真就在“猴年马月”实现了。
临搬走之前,胡文泉特意将门牌号摘下,举着它在院门口照了相,将浓浓的故园情定格。如今,送完外孙女,胡文泉经常回来看看。再过三年,他将搬进这里的新房。“世世代代的根还在这里,一直在这里。”胡文泉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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