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现在大众流行文化最鲜明的标签已经不是“小资”,也不是“小清新”。直白一点说,“小资”的代表安妮宝贝已经不在话题一线了,“小清新”代表豆瓣也不是舆论主流了。现在流行“污文化”,如果不知道何谓“污文化”,大可以到微博等社交媒体上去巡视一番,因为那里处处可见对“同性恋”的调侃、对“美色”的戏弄、对暧昧的推崇。
如果非要明确一个个例的话,那么网络红人Papi酱或是“污文化”的代表人物,这位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才女成了“2016年第一网红”,帮助其大火特火的,就是她在自制视频中所体现的对“污文化”的独到理解——脏话、性暗示、批判,这三点是Papi酱自制视频走红的重要元素。在广电总局提出整改粗口要求后,Papi酱发布的视频开始正经起来,却被不少网友认为“不好看了”。
何谓“污”?现代汉语对此的定义很明确,就是脏、不干净。从古文到现代汉语,与“污”有关的语义表达从来就没有正面过,比如污秽、污辱、污垢、贪污等等,在流行电影里,也有“污点证人”这个说法。在过去的生活里,恐怕没人愿意和“污”扯上关系。但到今天,如果某人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有点“污”的言论或者图片,总会得到众多追捧,“污”仿佛成为一件可以令人沾沾自喜的事情。
照理说,大众文化的“污”点并非起源于网络。在网络“污文化”形成之前,大众流行文化的“污潮流”就已经蠢蠢欲动。华语电影中的“断背情结”,就是“污文化”的雏形。比如《喜宴》、《春光乍泄》、《霸王别姬》、《东宫西宫》、《蓝宇》等,在这些影片里,同性恋更多是作为一种情感模式出现,并没有被刻意地赋予“污”名,但在李安的《断背山》之后,华语电影走上了一条以“污”为荣的道路,将同性情感戏谑化,以赢得市场关注、谋求票房,成为哗众取宠的卖点。
比如《让子弹飞》中张麻子和马邦德玩断背,《战国》中孙膑与庞涓玩暧昧,《关云长》中曹操对关羽说“我就喜欢你,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从电影作品有意地在情节中植入断背元素,到观众无中生有地从大量影视剧中发现与寻找“污元素”,“污文化”如同燎原野火,生机勃勃地烧了起来,看看社交媒体上一些网民谈论“小鲜肉”流露出的语意、对王思聪等网红的“老公”称谓、吴亦凡“约炮”事件后的粉丝反应,不得不说,这是流行文化的引领结果,是大众文化主动寻找下行方向的结果。
向前历数,大众文化的热点是什么?70后喜欢金庸武侠与琼瑶言情,80后推崇日本动漫与韩国言情,90后追逐网络文学……但从未与“污”有过很直接的联系,所以人们习惯将从前形容为“纯真年代”。以“纯真年代”为镜,或能发现“污文化”的蒸腾,即当下人已经对纯真无感,对虚妄感到厌烦,“污”仿佛成为一种对抗武器,人们更愿意以“污”来寻找一种话语权与存在感,乃至于忽略了,“污”从来与美无关,与人们内心真实的渴求无关。“污”更接近于是一种高酒精含量的饮料,年轻网友借此醉生梦死。
“污文化”如同一道界线分明的分水岭,将不同代际的人划分开来。很少见到年龄偏大的网友倾心于“污文化”,他们时常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这样的困惑:“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或者更直接干脆地对“污文化”表达不满,气愤地要把传播相关信息的人拉黑。但所谓这些“主流人群”、“社会精英”并无法阻止“污文化”的肆意蔓延,有的精英人士干脆加入到“污文化”的潮流中去,主动发表一些看上去很污的言论,来吸引同龄网友的起哄和年轻网友的追随。这些精英人士的示范作用,往往会得到非常大的共鸣,会有网友觉得,像这样的名人、明星都这么“污”了,我们普通网友“污”一点算什么?
“污”一点的确不算什么,作为网络的一点调味品,“污”恰如此前的“无厘头”、“恶搞”一样,是对网络权威声音的一种消解,但并不能据此认为,“污”就是绝对正确、不容批评的。“污”本身带有强烈的自我贬损感,“污”更多时候并非本人的真实意愿体现,而是作为一种姿态出现。作为一种反抗武器,“污”其实对它所反对的东西带不来任何伤害,反而会使钟情“污文化”的人沉沦在莫名其妙的情绪里逐渐变得消沉。我并不认为“污文化”的流行是言论空间变窄后不得已的爆发,相反,人们愈是想要说明白一件事情,就愈要认真、严肃地来表达,“污”只能表明网络舆论的一种退化,哪怕给这种退化赋予英雄主义色彩,都无法更改其本质。
要把“污”和真正的同性恋权利区分开,同样,要把“污”与网络流行文化进行一次切割,被“污”绑架的网络流行文化,事实上一点儿也不清新、不小资、不时髦,时间久了,只会坠入无聊、萎靡的陷阱。拒绝“污文化”,也不意味着死板与一本正经。真正热爱生活、热爱文化的人,会通过种种有文学价值、有生活意味的文化作品来获得生存趣味与生活意义,“污文化”大可以当作一个笑话来看待,千万别把它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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