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磊
那一年我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华,像大多数孩子一样,虚荣、叛逆、死要面子,为了虚荣可以放弃一切。
我和我姐都在县城上高中,这在当时的农村是绝无仅有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家过得特别穷,父母辛苦赚的钱都供我们姐弟上学了。但那时的我又特爱面子,害怕别人说我们穷,总在同学面前装得家里很有钱,不停地向父母要这要那,全然不顾父母的艰辛与痛苦。我从未邀请同学到我家里玩,怕他们发现真实的情况。
因为穷,母亲开始随着村里其他人坐着三轮车去收破烂挣钱。为此,我和母亲展开了一场大战,我甚至用辍学和离家出走来威胁母亲,用恶毒的语言侮辱母亲,只求维护自己所谓的自尊。母亲只是默默地流泪,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挣钱这还咋啦?
我知道母亲的累与苦,可虚荣扼杀了理解与亲情。在学校上课我总是提心吊胆,平时也不敢出校门,生怕不小心遇到收破烂的母亲。
学校组织劳动,轮到我和同桌去校外运垃圾。在垃圾场,我远远看到一群捡破烂的妇女,顿时心慌,止步不前,因为我看到了我最熟悉的身影。但是很快,那个身影就不见了。我硬着头皮倒了垃圾,那个下午我整个世界都是不安、埋怨甚至是憎恨。
第二天下午,我和姐姐才知道母亲被狗咬伤了。慌慌张张赶回家时,母亲正躺在床上疼痛难忍,却又不停地责怪着我和姐姐耽误学习。从邻居的讲述中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正捡着破烂,母亲不知为啥突然离开了,结果在一个胡同里被狗咬伤了……
我心里明白,母亲是为了躲避我才离开的,知道母亲是为了我的自尊才受伤的,而我早就该知道母亲捡破烂也是为了让我生活得更好些。我的虚荣差点害死了最爱我的母亲。看着被伤痛与恐惧折磨的母亲,我恨自己,恨自己的虚荣,恨自己的虚伪,恨自己给母亲带来的伤害。母亲却在不住地安慰我:“只要没被你同学看见就好。”我善良的母亲啊,以自己的受伤为代价换来了我的面子、我的自尊、我的虚荣!
从那以后,我抛弃了我一直所以为的虚荣与自尊,实实在在地做回了自己,我不再介意别人说我们穷,也不介意别人笑我母亲是收破烂的。人不是因为穷才没有了自尊,而是因为虚荣才没有了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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