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金泉
英年早逝的作家苇岸说,到了惊蛰,春天总算坐稳了它的江山。我倒觉得这一天是从清明开始的。三月的春天,乍暖还寒,让人摸不清脾气,但清明一到,柳风拂面,天地瞬间都朗润起来了,万物生萌,最是曼妙。
俗话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时至清明,天空一轮懒懒的太阳已经积聚了足够的能量,变得生猛起来,有时你甚至会咂摸出一点夏天的味道,“清明过十天,单衣单布衫”。于是在它的召唤下,“潮平两岸阔”,“清明时节,麦长三节。”何止是探头探脑,简直是想蹦将出来。于是清明也就成了农忙,尤其是南方,小麦即将孕穗,油菜已然开花,施肥防虫都迫在眉睫了。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农民挥下的锄头也就特别的有力。
清明祭祖由来已久,据说清明的起源即是古代帝王将相的墓祭之礼,此俗传到民间,兴盛开来。唐代诗人柳宗元在《与许京兆书》中写道:“田野道路,士女遍满,皂隶佣丐,皆得父母丘墓。”可见扫墓在那个时候就约定成俗了。在气清景明之时告慰先人,大概也是借天地的生生不息让先人放心的,围青漾翠,一切向荣,正预示着家族这一支脉的开枝散叶,他若有灵,亦当含笑。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雨助势,万物勃勃然焕发生机。“梨花风起正清明”,“桃花依旧笑春风”。这大好风光,人们自然不肯宅在家里。纵然你不是林风眠,自称“好色之徒”,也会受到春天的感染,要去折花问柳。“踏青”一词,多么形象!你不仅要用眼去赏,还要用手触碰,甚至溅取一身的绿带到家里来。“踏”是行走,亦是“浅草才能没马蹄”般的恣意,那心情自然可想而知。踏青的仪式之一就是放风筝,春风可御,纸鸢高翔。过去的人不仅白天放,夜间也放。夜间怎么放?他们在风筝下或风稳拉线挂上一串串彩色的小灯笼,像璀璨的星子似的,称为“神灯”。斯情斯景,想想都让人神往。但今天出此下策,有关部门出于消防的安全需要,也会令行禁止的。还有的人,风筝上天,乘风扬帆,便剪断牵线,任凭清风把它送到天涯海角,据说这样能够除病消灾,给自己带来好运。当风筝起兮,人们抬头仰望,看到的天一定是与众不同的,那蓝如此澄澈,一如唾手可得的梦想。
烟柳是清明即景,在民俗的意义上,清明插柳是为了防止鬼怪的侵扰。据说这是受到佛教的影响,君不见观世音就是柳枝沾水济度众生。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写道:“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有一年,我到邹城登峄山,经过山下一村庄,正是清明时节,赫然看到家家插柳,绿意盎然,顿觉民风淳朴,姗姗可爱。清明之柳,婆娑生姿,鹅黄未去,新绿又发,那婀娜的身姿寄寓了人们对生活诗意的一个小小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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