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新瑜,1968年出生,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现为山东省戏剧创作室编剧。主要作品有话剧《风景》《老街》《紫荆树下》《欲望别墅》《古宅幽幽》,越剧《小城之春》,京剧《荒村公寓》,情景歌舞话剧《草原之子》(合作),中韩双语话剧《两重门》,沪剧《上海童话》。话剧《风景》获得第八届全国戏剧文华奖大型剧本金奖。
山东省戏剧创作室编剧陈新瑜正为中国第12届艺术节写一部沪剧《上海童话》。陈新瑜是一个既能写话剧,又能写戏曲的编剧,在紧张的写作间隙,她与记者就当代戏剧存在的“剧本荒”“编剧荒”、青年编剧的成长及剧本创新等问题,进行了一次对话。
本报记者 华章
闻着油彩味
在侧幕旁长大的孩子
齐鲁晚报:你走上编剧之路,符合小时候的理想吗?
陈新瑜:我小时候喜欢的是绘画,却误打误撞学了编剧。1988年我考山艺时,由于美术系隔年招生,编剧班第一年招生,招五个学生,我就报考了编剧班并幸运地成为五人之一。当时有人称我们是山东编剧“黄埔一期”。但毕业后一直从事舞台艺术的只有我一个人。这可能也反映了当代编剧的生存现状吧。
齐鲁晚报:从绘画到编剧,是一个怎样的转变?
陈新瑜:戏剧是综合艺术,学习美术提升了我的审美和创作思维。我爱戏剧,与我出身戏曲世家有极大关系。我姥姥是她那个时代一个很有名的京剧女武生,妈妈是山艺京剧专业老师,舅舅是唱京剧的老生。可以说,我是从小闻着油彩味,在侧幕旁边长大的孩子。戏剧的基因早就流淌在我的血脉中了。人生往往看似阴差阳错,而实际上最终会让你成为你所是的那个人,这就是命运吧。后来我专门写了京剧《霓裳羽衣曲》,发表在《戏剧丛刊》上,写的是一个京剧世家三代人在时代大潮中面临的坚守,还是放弃的问题,里面就有我们家族的影子。
都市戏剧创作
突破艺术观念更重要
齐鲁晚报:题材选择是剧本创作的一个重要方面。你有自己偏重的题材领域吗?
陈新瑜:这些年我主攻的是都市戏剧,并不只有都市题材的戏剧才是都市戏剧,它更重要的是艺术观念的突破,在审美观、价值观、思维方式、时代感上,要走入现代人心里,与现代都市人产生共鸣。
以我的话剧《风景》为例。它写的是济南羊肉串一条街拆迁的故事,我想展示的是芸芸众生在大时代变革中的命运。这是一部主旋律戏剧,但如果照搬概念,脸谱化就没意思了。抓住人,抓住人性,抓住人的情感,芸芸众生与大时代的碰撞就有了无限的张力和想象的基础。是从概念入手,还是从活生生的人和故事入手,如何能让戏剧在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融合,非常考验编剧的专业水准和职业责任感。作为一名编剧,理应发现社会问题,提供思考,而不能只是一味迎合。
齐鲁晚报:在剧本创作上,什么影响了你的人生?
陈新瑜:如果说涉及命运的改变,那应该是《风景》。它在《剧本》上发表后,使我得以入选2011年中国剧协在上海戏剧学院举办的“全国30名青年剧作家研修班”,这个班被称为中国“黄埔一期青编班”。这个班真正吹响了中国青年编剧集结号。在这个班里我遇到了班主任罗怀臻老师,是我一生的幸运。没有罗老师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我很难走到今天。青编班打开了我的视野,让我有了一帮在戏剧上可以畅通交流的知己。从此,我不但为山东写戏,也开始为全国各地写戏。除了我正在为2019年在上海举办的中国第12届艺术节写的沪剧《上海童话》,这些年我已为上海方面写了四部戏,有话剧《老街》(《风景》的上海版)、话剧《紫荆树下》、越剧《小城之春》、京剧《荒村公寓》等。没想到我作为一个北方编剧,在南方大都市上海却受到了出乎意料的欢迎。
齐鲁晚报:你创作了两部悬疑剧《荒村公寓》和《古宅幽幽》,想借此做什么探索?
陈新瑜:京剧《荒村公寓》是根据悬疑小说家蔡骏的小说改编的,原创话剧《古宅幽幽》是张积强主任主抓的小剧场戏剧走市场之路的探索之作,主要是想吸引培养年轻观众。事实证明也确实获得了年轻观众的青睐。戏剧创作需要不停探索,戏剧市场也需要不断探索,像我们省戏剧创作室主创的《两重门》,第一次在山东打开了中外合作、双语演出的大门。
编剧需要
有爱和信仰
齐鲁晚报:走到今天,感觉哪些东西在支持你呢?
陈新瑜:我想举个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2013年的《草原之子》,由省戏剧创作室张积强主任主抓并带领我与创作室另外两位编剧李书圣和王娟合作编剧,这是我省对青海海北州的一个艺术援建项目。故事的主角布英德力格以青海省原副省长尕布龙为原型,展示了尕布龙真实的人生经历和感人事迹。
为了写这部戏,我们专门去青海体验生活。条件艰苦不说,光是高原反应就很难忍受。尕布龙爱这片草原,我们也爱上了这片草原。我们不可避免地将这种爱注入了戏剧创作中。结果,这部戏在山东和青海两地都引起了巨大反响。记得2016年我去青海,乘出租车时,一提《草原之子》,连出租车司机都说看过,且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想,这就是多年坚守得到的最好回报。所以说,干什么,不爱不行,不把它当作一种信仰不行,骨子里没有一种理想主义不行。庆幸的是,我现在仍是一个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编剧,一直想写出好剧本,想写出能打动人心的剧本。
希望在最好的年龄
写一部《济南童话》
齐鲁晚报:剧本荒说到底是编剧荒,而编剧也始终面临一个生存问题。理想和现实如何进行自我平衡呢?
陈新瑜:从入行到成长为一个成熟编剧,再到所谓著名编剧,是一个特别磨炼人的过程。有人说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工夫,很难出来一个成熟编剧,尤其是既能写话剧,又能写戏曲的。不错,编剧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举我自己的例子吧。除了本职工作以外,我还多年在电视台兼职做艺术指导、撰稿、导演。这既解决了生存问题,也开阔了眼界,并让我在戏剧创作上有了新的素材。关键是要清楚自己的最终追求是什么。既要进得去,又要出得来。不能因为解决生存问题,而放弃了最终的理想和追求。
当然,靠编剧自身的坚守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还需要在政府艺术基金、评奖、培训、艺术实践等方面形成培养编剧的良好机制。比如一部戏剧写出来,只是艺术生产的第一个阶段,怎么让它立在舞台上是更为重要的阶段。这是一个立体的舞台实践过程。愿不愿意打磨青年编剧的作品,敢不敢将其立上舞台,确实需要冒风险。但不冒这个风险,年轻一代如何成长起来呢?中国编剧人才如何完成代际更新呢?
齐鲁晚报:到了49岁这个年龄,你认为已经写出自己最好的作品了吗?
陈新瑜:我一直在写,但一直没写出自己的高峰之作,这是一个很困扰我的问题。说句俗语就是,我现在称得上是一个成熟编剧,但离所谓著名编剧还差一截,还没有一部戏能引起全国瞩目。所以,我对自己的下一部戏永远充满期待。
现在很大的一个问题是,35岁到50岁之间的戏剧编剧人才十分稀缺,而这个年龄无论从阅历还是写作实践,都是出好作品的最佳年龄,所以,从年龄上讲,我认为自己现在处于最好的年龄段。其实我是多么希望能为济南写一部《济南童话》啊。在自己最好的年龄,把最好的作品献给家乡是每一个赤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