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是我爱不释手的诗集之一,它是我来到济南读的第一本外国文学书。
初中毕业时,我中考成绩虽然远超县一中录取分数,然而按照政策最终成为济南幼师在潍坊地区录取的十人之一。开学后,我最盼望的事情是可以有一张借书证,课余时间由着自己的兴趣借书读真是太美了——就读北京大学的二哥告诉我,开学后会发到借书证。盼了三周借书证还是没有盼到手,但我们可以读书了。先以班级为单位,按照人数从图书馆领来书,再分到各个宿舍,每人一本。
秋风吹拂的那个幸福的中午,舍长将分到的大摞书本放到靠近窗户的公用大桌子上。书刚放稳,大家就好奇地围拢上去,大声说笑着,伸手取出自己相中的书。我正躺在高高的上铺想家,因为参加中考才第一次进了县城的我,真如母亲所说,一翅子飞到了省城济南。我忍不住开始想家了。直到舍长当当当敲打着铁床的围栏,喊着我的名字,才把我喊醒。她拿起被大家挑选之后剩余的那本单薄的小册子递给我——《飞鸟集》。轻轻地打开扉页,首先读到1956年郑振铎写的《新序》,1922年他初次翻译《飞鸟集》是多么遥远啊!《新序》简洁明快优美如诗,“它们像山坡草地上的一丛丛野花,在早晨的太阳光下,纷纷地探出头来。随你喜爱什么吧,那颜色和香味是多种多样的。”接着读到《泰戈尔传》,开篇引用的是《新月集·孩子天使》,“我的孩子,让你的生命到他们当中去,如一线镇定而纯洁之光,使他们愉悦而沉默……”我不由得拿起笔来,在天蓝色的日记本上,工工整整地抄录下这些水晶般优美的句子。
《飞鸟集》真是本好书。读书让我没有心思想念家乡的亲人和果园。当天中午利用午休时间,我读完了《飞鸟集》。因为书本小巧玲珑,我便随身携带着,课间读几页,晚上入睡前也会安静地读几页。抄录在日记本上的那些诗句已刻骨铭心。“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要错过群星了。”“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上帝等待着人在智慧中重新获得童年。”“人类的历史很忍耐地在等待着被侮辱者的胜利。”这些诗句如同沙漠甘泉,滋润着初离家园的我那颗孤寂的少女灵魂。光阴水般流淌,这甘露般的滋润啊,令那个敏感脆弱的灵魂日益强健优美。
借书证在某个下午办好了。晚饭前,舍长将八本书收回,摞到公用大书桌上。我无意中发现,八本书中《飞鸟集》最薄,也是唯一的外国文学。多少年后这个春末夏初的傍晚,我抬头看着窗外白杨树茂盛的叶子,心中再次默默地咏起《飞鸟集》中的诗句,“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心爱的《飞鸟集》,谢谢你将恒久的爱与美播洒在一个少女单纯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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