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英琦
偶有闲暇时,我喜欢到山里转悠。走累了,就在山顶上躺一会儿,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什么也不想。
我喜欢转悠的状态,这是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行走,没有预先的计划和目标,不受场地和路线的园囿,你可以站在壁立千仞的巨峰下,听听时间的风声过隙；也可以俯拾路边别人并不在意而自己如获至宝的小石子；或者,面对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发上半天呆。
巨峰、小石子或者野花们都通过我的眼睛,留存为回念中的美好。
可惜,平常日子里,这种悠闲的时光并不多。碌碌凡尘,一晃就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如同一年之中渐入秋天,原来模糊的景致渐趋明朗,内心也愈加安静下来,离热闹的场合和热闹的事情渐渐远了。这个时候,艺术越来越多地进入我的业余生活。我喜欢沉浸在水墨洇化的情境里,感知视觉图像绵延的种种思绪和情怀,也藉此让自己的灵性能够与画中寄寓的生命能量交流,得到加持。
看画、读画多了,有时候也免不了说说画,把自己对于艺术的浅显理解诉诸文字,把自己的感受和感动讲给人听。我是门外看画,这些随性写成的文字,不过是我在美术圈里“转悠”的随感随想,不是专业的艺术评论,所以,可以不按套路,少了人云亦云的繁缛。承蒙朋友们抬爱,这些陆陆续续写出的文字竟然得到不少掌声和鼓励。这些年里,相熟的画家找我写“作文”的越来越多,一些不相识的画家也托人找到我,或者寄来画册,希望我说点什么——当然,对于不熟悉的画家我是不敢乱说的。我只写我熟悉和了解的画家,写我眼里看到的和内心感受到的真实。
一幅画,引发了内心的感触,尝试着迹化为文字,于我而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想要表达的不只是绘画,更多是关于审美与生命的体悟。真正的艺术不需要过多的解读,特别是中国画的欣赏,其本身就是一种体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同的经验就有不同的解读方式和感知层次。赏画评艺,于我而言亦为一种修行,是一个涤虑净心、静探求真的过程。文徵明说:“吾亦世间求静者”,他所求的是深心的平和,是佛教中斩断烦恼、归复本来状态的永恒的寂静。倘若难以达到这样的觉悟境界,那么,艺术至少是一种欣赏吧?能够让现代人从喧嚣的日子里透透气,在绘画里看到花鸟的闲逸,感受山水的气息,进而安静下来阅读、思考、渐悟,看到生命的大境界和宇宙的真奥秘。艺术和文字,是润泽生活、安妥灵魂最好的方式。
辑入书中的文章,是从我近十年间写成的说画文字中挑选出来的,主要是生活和曾经在山东生活过的画家。他们年齿悬殊,经历迥异,地位有别,但在这里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我的画家朋友。这些年来亦师亦友的交往,让我得到很多裨益,他们超然物外的文人态度、安静闲适的心性修为,在这个浮躁不堪的时代里,带给我大自然的清新气息和接近宗教般的生命启示。
艺术的欣赏是进行式,不妨,我们一起多去“转悠”,让更多更美的风景,纯粹我们的视野和灵魂。
(本文为作者新书《大写意》自序,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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