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变老是从不在乎开始的
2017年07月3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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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落
  电影《闪光少女》的豆瓣页面上有一条提问:电影中描写的民乐与西洋乐之间如此尖锐的矛盾,现实中存在吗?
  应该是存在的。世上的鄙视链,从来就没断过。飘浮在宇宙间,要印证自己的存在,找到自己的刻度,最好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对别人赋予一个态度。
  电影里的那些细节,的确似曾相识:学校的民乐队即将解散,民乐队的同学已经开始复习功课,准备考普通大学;西洋乐系的同学演出,叫民乐的同学去翻谱子;一起乘车去演出,提琴少女用琴占了一个座位,民乐少女陈惊占座未遂,问:“我贵它(提琴)贵?”“它贵。”陈惊跟弹钢琴的帅哥学长套近乎,表明自己是学扬琴的师妹,学长真诚而惊愕地问:“扬琴也算是乐器?”
  但是,让《闪光少女》里的民乐和西洋乐的矛盾如此尖锐的,不只是它们在现实中的差距,而是年轻。年轻的标志,就是在乎。在乎一场演出的胜负,在乎掌声,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自己在舞台上好看不好看,在乎自己在帅哥学长心目中的地位,在乎自己喜欢的乐器有没有得到别人的肯定,在乎夏天有没有看到萤火虫。在乎的对象,其实都很小,很不起眼,但在年轻人那里,那就是天。每一次在乎未遂,都天崩地裂。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在乎过,我也见过年轻人是怎样在乎过。有次在剧场外,看到一群女孩子穿着演出服走出来,互相扶着抱着,哭声震天,有的人甚至哭到站不起来。看那情形,应该是世界末日来了。问原因,却原来,只是她们的街舞没有入围决赛。
  所以,如果逝去的青春化身成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问我:“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在乎过吗?”“在乎过。”在乎过演出失利,在乎过比赛输赢,在乎过友情,在乎过爱情,在乎过对方的品格,在乎过人生的细小得失,因为在乎,也生机勃勃地付出过巨大的热情,投入过希望,希望在乎的一切如自己所想。年轻的时候,在乎是一件所向无敌的武器。
  后来不在乎了。世面见得多了,风浪经历得多了,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感情没那么细腻了。没心没肺,皮糙肉厚,随波逐流,随时满血复活,随时翻起身又再做人,独立得像亦舒小说中的香港女子,坚强得像监狱挖洞的肖申克。然而我很怀念满是在乎的少年。在乎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在乎第一口蛋糕的滋味,在乎朋友的一个眼神,被人说两句,就挂相了,脸可以慢慢红起来,红到耳根。那种耳朵发烧的感觉,真是很让人怀念。
  《闪光少女》里,最让人热血澎湃的,就是“在乎”。陈惊从不知道自己在乎不在乎,到假装不在乎,到假装在乎,和502的小霾、贝贝、塔塔在一起之后,变成真的在乎,她的青春于是完整了。都没在乎过什么,都没为自己的在乎全情投入过,怎么敢说自己年轻过呢?   
  我领悟到了这个电影的意思,体会到了“在乎”,为那细小而不起眼的一切而起的“在乎”,我也体会到了青春,重新看清楚了年轻的要素,似乎走出电影院,可以重新从某个在乎的瞬间出发,心小小地激荡了一下。
  我也想起来,夏天过去了,我还没有看过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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