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蕾
7月份开始上映的电影《悟空传》,很可能成为西游题材电影改编的一个里程标志,标志着孙悟空银幕形象在重塑中达到了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理解。这部《悟空传》里没唐僧、没妖怪、不取经,却仍属于西游题材。和此前的任何一次西游影视改编不同,今年暑期档的这只孙猴子较原型形象有了新的意义增值和价值变化。孙悟空的每一次动作行为都有丰富乃至沉重的思虑作为先导,贯穿着“我究竟是谁”和“我要做什么”的终极追问。
如果说“86版”电视剧《西游记》是大而全地映现了取经全程和师徒群像,在生动而形象地重现传统文化方面做到了正剧高度的表达,那么香港电影“大话西游”系列则是给孙悟空增添了情爱的启蒙和人格中的原欲部分,并在喜剧效果的追求下逐渐固化唐僧等人的世俗化符号,消融原著关于神佛、妖魔、仙道各路的复杂化书写。而在新世纪以后出现的西游主题,如“降魔”“伏妖”两部电影,则放开原著,惰性地延续由“大话”系列定型的人物特征和冲突类型,重点求助于电影后期的特效技术,将巨额成本置于电脑奇观画面的型构上,不仅罔顾西游故事的原初面目,甚至放弃了改编应有的叙事创新思考。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条改编路径,如《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只在表面祭出忠于原著的旗号,其实没有透彻地去反思任何一个西游人物的性格思想,即便重金加入特效技术,也未能再达到当年电视剧的感人程度。相较而言,2015年的动画片《大圣归来》倒是与《悟空传》有气质上的几分相似——重视原著但不一味尾随再现,而是极具创意地代入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存在感受,从人物思想的追索来开启故事中的行为和矛盾冲突。《大圣归来》已经涉及的孙悟空的自我反省,在《悟空传》中成为贯穿影片的情节原动力,在没有唐僧、妖怪等副线干扰的叙事中显出格外的纯粹,具有难得一见的青春精神价值。
白居易的《长恨歌》写唐朝方士以法术重现形象,慰藉相思——“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影片《悟空传》就是这样以精诚的文化态度塑造出一个不受类型化西游故事规约和沾染的孙悟空魂魄。缺少了唐僧、妖怪和取经不是什么遗憾,反而值得额手称庆,幸而可以避免渐成定式的所谓师徒相爱相杀的肤浅化同性恶搞,隔开了常寓其中已成俗套的反学校模式;也避免了附丽在妖怪角色上的性别凝视,如《西游伏妖篇》那种心照不宣的软色情场景,在青春激荡出明朗光芒的《悟空传》中烟消云散。
《悟空传》中的孙悟空仍然是有根的,而且是双重的纽结。第一重根是原著中的优秀传统,重点放大了《西游记》的前五回原旨。纵情跳跃在鸿蒙天地间的灵性石猴,寻心性,求彻悟,仅凭蕴在生命深处的冲动与力量,就踏遍四海千山。这正是我们传统文化中值得珍视和发扬的万物有情古人世界,是东方美学特有的自我感知,具有中国特有的宇宙观和生命表达。《悟空传》经过网络作家今何在的二度同人化写作,获得了第二重根,更为难能可贵,因为其中可以见出现代年轻人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理解和再现。悟空,终于以一个思考者的自我形象横空出世。
《悟空传》的影片元素包括奇幻片的动作元素和剧情片的情感元素。孙悟空的每次打斗都有关于自我命运的思考和以真实情感反应作为充分动因的合理性,从中体现的正是现代年轻人在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具体过程中所具有的正确价值观。吴承恩笔下,花果山是“真个好山”,山中的瀑布飞泉如一派白虹,似千寻雪浪,好到让众猴无话可说,只会拍手称扬“好水!好水”。对于农耕文明为主要基础的华夏文化来说,爱土地之美,护佑家乡平安是延续千年而不衰减的真爱。影片把情节矛盾设定为天尊为维护私欲霸权而毁灭花果山,孙悟空和山上的贫苦民众携手反抗共同的噩运,哪怕灾难是从天而降的。《悟空传》因此奠定了稳定而正确的价值观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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