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说吉祥话是个规矩,这个规矩使得年夜庄重而神秘,充满融洽、和谐的味道。
每年除夕,太阳还有两杆子高,村里呼儿唤女的声音就随着满大街的香味飘荡开来,大人们把贪玩的孩童们像赶小鸡入笼一样拢到家里。简单吃点东西,催促赶紧上炕,坐等盼了一年的那顿年夜饭。每每这时,大人们把平时用的小小的煤油灯换成两根红红的蜡烛,天还麻麻亮的时候,就点燃起来。登时,低低的房子里一片亮堂,刚刚糊了报纸、贴了年画的墙壁闪闪发光,小孩们也都立时活跃起来。这时,娘就会出现在大家面前,认真地重复着上一年说过的规矩:年夜,说话要小声,不能打闹,不能下地乱走,免得冲撞神灵,不能碰窗台,窗和疮同音,碰了会触霉气的。最最重要的,要说吉祥话。像平时说的“坏了”啊、“没”啊、“完”啊等等,这一夜要避开。
土炕早就被蒸鸡、蒸鱼、蒸饽饽的热火烧得暖暖和和的,铺条半折叠的毯子坐在上面,软软的暖暖的滋味,很是舒服,很是享受。平时很少吃到的花生、瓜子、糖果等等,这时也都一一摆到炕上,一个个像饿了几天的小狼羔,可着劲地往小嘴里塞,撑得两腮帮子鼓鼓的,像田野里运粮的仓老鼠。那些年东西缺,这些稀罕物是不能让你一次吃个够的,年前备下的吃食,年后还要招待来客,所以要限量供给。调皮的孩子就会乘机钻空子:娘,还有瓜子吗?娘会忙不迭地说:有,有,有!娘再给添点,边添边诱惑大家:少吃点,肚里留个空过年吃炸鸡、炸鱼。娘是断然不会说“没有”两个字的,孩子们摸准了这个命门,也故意捣蛋,这是不算坏规矩的,娘的好脾气也发挥到了极致。
娘在忙活吃食的时候,父亲则蹲坐到炕前,用崭新的人民币在纸钱上虔诚地使劲镇压,直至压出明显的印痕,边压边嘟囔着什么,估计肯定也是吉祥的话,因为这是午夜敬天时用的。敬天用的,还有一锅新蒸的饽饽。一般都是傍黑天和上面,放在热乎乎的炕头上,面发的均匀又松软。估摸面发得差不多了,或者事先看过差不多了,便开始一段精彩对话,娘喊:小什么,看看盆里的面怎么样了。儿应:发了,发了,发大了!!这几句对话,有时是安排好的,有的是前几年演练过的,就是借孩子的口,说个吉祥话,为来年的日子讨个好彩头。
娘忙活的差不多了,也会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两个苹果,切了分给大家,一般是大红星,国光在这个时候是不拿出来的,娘嫌它名字不好听,边切边说:苹果鲜,苹果圆,明年的日子比蜜甜。吃着苹果的当口,大人们也会停下手中的活,开心地啦家常,设计着来年的日子。
参加工作后,无论远近,我每年都回老家过年。年夜,用当年母亲约束我们的规矩要求孩子们,说些吉祥的话语,给家人,给自己,鼓励别人,坚定自我,畅通全家的心境,越发感觉到年夜吉祥话的精妙所在。
(李会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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