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兵谣
2018年09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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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京涛
  我曾经是一名舟桥兵,遇水架桥。那几年的春末,我们班都要遵照命令在黄河边的训练场旁边搭好帐篷,驻守三个月。
  我们非常珍惜在黄河边的每一天。虽然是单独驻防,但作息时间和在营区的战友们是一致的。每天早上规定六点钟起床,其实5点钟刚过,大家就都陆续起床了,把训练场和帐篷周围打扫干净,均匀地洒洒水,黄河边风大,这样可以减少尘土的侵袭;将固定帐篷的铆钉向下砸砸,也是防止风大把帐篷吹变形;把头天晚上收回来的训练器材再拿到训练场依次摆放好,部队来了就可以马上投入训练……一切都紧张忙碌,一切又都有条不紊,就如同队列行进一样自然从容。忙完了,洗漱。等待开饭的这段时间,也是我们欣赏黄河晨景的时机。
  太阳已经高过稍远些的杨树林,红彤彤,晨雾也知趣似的隐去,河面河岸上的一切就都清晰明润起来。经过一夜没有干扰的沉淀,早晨是一天里河水最清的时刻。阳光无遮无拦地映射在河面上,如同在宽阔的水面安放了无数面小镜子,晶莹剔透;又像无数有着闪光鳞片的鱼儿在游动、跳跃,让人目眩神迷。想来,“水光潋滟晴方好”也并非西湖独有的美誉。河中那块有些神秘的绿洲上,栖息着更加神秘的珍禽白鹭,它们通体洁白,远远的,一会儿飞快地掠过水面,一会儿在高树低草间盘旋,一会儿又相互追逐,仪态舒展,优雅自在。再往前移动目光,平坦的水面一览无遗,岸边的鹅卵石似乎在随着水波的荡漾浮动。对岸的景物和这边有几分相像,也有不同的地方,仔细看,可以隐约看见被树遮挡的片段红瓦白墙。目光所及,都清凉,新鲜,生动,妙趣横生。我们一天的训练,也就在一片和谐美好中开始。
  晚饭之后,我们在河边洗去一天训练的紧张疲惫。对黄河,我们始终怀有一种虔敬,河水似乎有过滤阳光的功能,即便是伏天,一天的暴晒也只是让靠岸的水变得温乎,再向里走上几米,就已经是一种冷意,虽不至于冰凉,但足以让人打几个冷战。我们只是在浅水处简单冲洗一下,再热也不会往深水处去。这除了部队严令私自下河游泳外,久居河边,我们对黄河的脾气也摸得很透。
  顺着河岸巡视水里的装备,是职责内的工作,也可以顺便领略一下迥异于早晨的美景。我们的舟被牢牢地锚定在河岸上,整齐地摆成一行,金色余晖布洒其间,与舟身的军绿融汇在一起,河水拍打舟身的哗哗声传出很远,既壮观又温情,那是一种充满色彩的豪迈。这时,作为战士的那种自豪感也会油然而生。风大浪急,当我面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舟桥装备时,就会想到英国画家透纳的名作《战舰归航》,与之不同的是,透纳的战舰是在海上,我们的舟是在黄河;他的战舰是归来,我们是整装待发,但那种威严,那种气势,那种震撼,那种磅礴的豪情是相通的,它们水乳交融,固化成了战士心中永恒的精神雕塑。
  顺着斜阳的方向,目光投向更为宽阔的河面,咦,河水怎么变绿了?不对。是变红了?也不对,走到近前去查看,其实什么也没有变,那只是夕阳光线给人带来的错觉。“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想必诗人白居易在发出如此真切的感慨时,应该是与我刚才站立的方位很接近。这样的时刻,闭上眼睛,也会在脑海里浮现出若干唯美的意象,最先浮现脑际的恐怕是那句如画的诗——长河落日圆。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落下,夜雾也在不知不觉间升起。我们的帐篷静静地肃立在那里,仿佛在召唤着我们归来。那个爱好音乐的战士坐在帐篷前,又吹起了他的竖笛,悠扬的《军中绿花》随风入耳,婉转,深情,勾起了深埋于心的思恋。微风,河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河岸,它是战士最忠实的听众,也最能抚慰每一颗孤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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