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凯

　　《月亮与六便士》是毛姆最著名的短篇小说,每个读完它的人都会忍不住问自己:“天边的月亮和脚边的六便士,我应该选择哪一个?”
　　我也不例外。
　　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我不过二十岁,看到书中的主角斯特里克兰为了能心无旁骛地画画,辞掉工作、抛弃家庭,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过一贫如洗的生活,甚至险些丢掉生命。
　　他用自己的一生,在画布之上绘出了最绚烂的色彩。我为其壮丽斑斓而倾倒,也忍不住蠢蠢欲动,想为梦想付出一生热爱。想去远方,想去流浪,想去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想把自己困在孤岛一辈子读书写作。我不能活成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要做斯特里克兰,要做打破现实牢笼的勇士。
　　毕竟,月亮那样美,又岂是六便士这等俗物可比拟?
　　毕业那年,我没有像同学们一样考研找工作,而是选择宅在家中写网文,将文学视为唯一目标。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半,我有些心灰意冷,网络文学的门槛之高,是我未曾想到的。写了几十万字的废稿,能发表的短短几篇,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直到同学聚会,看到昔日同窗的样子,我终于迟钝地发现,二十五岁的自己成为了一名“啃老族”。
　　那一刻,我决心向命运缴械投降。
　　也许我永远无法走进文学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堂,不如埋头专注于现实生活中的“六便士”吧!回家后,我将所有小说书本都收进纸箱,包括那本《月亮与六便士》。
　　从此,转身投入生活之海,挤公交上下班,点外卖当晚餐,闲暇时间和同事“开黑”打游戏追剧看综艺,也过得简单快乐。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时刻,会偶尔想起斯特里克兰,想起他那些灿烂的画作,也想起自己拙劣小说中的某个人物。
　　他像站在旷野中呼唤我,喊我回去把故事讲完。
　　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又无意中翻出那本《月亮与六便士》。过去了三年五载,行年渐长,我再读毛姆,再读斯特里克兰,此刻也有了不同的理解。
　　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家人,一去无踪影；背叛了帮助过自己的人,同朋友的妻子住在一起；他所有行为都在宣告自己的与众不同、格格不入,倾其所有完成一个浪荡艺术家的一生。
　　我曾经仰慕他,崇拜他,也想成为他。但在三十岁的这一年,我仍然认同他为伟大的艺术家,仍然承认他的热烈与不凡,但同时也深知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他。我热爱这普通的世俗生活,也爱这繁华热闹的世界。
　　因为这爱,我比他软弱。
　　在工作之余,我又开始写不成熟的文章,写那些未完待续的故事。我笨拙地描绘自己的理想,在努力为六便士而耕耘的时候,认为梦想并不遥远,它照在我的心田。
　　与其追逐月亮,不如心中有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