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有关的历史人物不少,比较特别一点的是“三人一龙”的成语。该成语出自《魏略》,说东汉末年名士华歆、邴原、管宁非常友善,被称为“三人一龙”:华歆龙头,邴原龙腹,管宁龙尾。甲辰龙年即将来临,咱们借机说说“龙头”华歆。 　　□张漱耳 　　年龄、官职论两说并存 　　华歆,字子鱼,东汉桓帝永寿三年(157)出生高唐县。其墓也在高唐东固河镇大华村。墓葬四周均为平地,保存完整。但墓顶部约有1平方米盗洞。从洞口能看清墓室砖室结构。他虽不是安丘人,却与安丘有割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按照人们的日常思维,一条龙的龙头、龙腹、龙尾三个部位有高下之分。普遍认为龙头最牛,龙腹次之,尾巴则无关紧要。这里若也如此认为恐怕就不对了。清代学者洪亮吉考证,这是以三人年龄而排列,非以德行优劣。由于华歆最年长,邴原次之,管宁最小,故也。也有学者并不认同,之所以如此排列是以其官职大小。 　　华歆官最大。建安二十五年(220),曹操死,汉献帝被迫把帝位禅让曹丕,华歆即是此项活动总导演。他登上高台,把皇帝玺绶献给操儿,成为大魏开国元勋。继而,曹丕授他司徒,掌管土地户口,妥妥的正一品。 　　邴原在曹操为司空时,仅为东阁祭酒,即在客馆掌管人才引进,充其量算一个部门负责人。建安十五年(210),为丞相征事,辅佐曹操。 　　管宁呢,却是谢绝出仕,终生没有一官半职。 　　自古至今,有几个不是追求功名利禄?以官职排序符合封建社会光宗耀祖的思想,也契合了华歆孜孜以求的人生目标。 　　回乡举孝廉两度入京 　　管宁和华歆原本是好友。刚开始,两人一起在园中锄菜,看到地上有片金子,管宁依旧挥锄,就像看到瓦石一样。华歆却拣起来,瞥见管宁的脸色,于是又扔了金子离开。俩人还曾坐在一张席上读书,有人乘华车经过门前,管宁像往常一样读书,华歆却丢下书,出去观望。管宁就把席子割开,和华歆分席而坐,并对华歆说:“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这就是“割席断交”的典故。华歆受不了好朋友突然翻脸,只得离开朱虚打道回乡,回故里高唐县衙做了小吏。 　　高唐这地,过去是齐国著名都市,官员有游走大街抛头露面之喜好。华歆受管宁同学影响,倒没沾染上这个习气。下了班立刻回家,紧闭大门当“宅男”。同时在单位上班时,规规矩矩,从不诋毁他人,议论人非。 　　为人不错的华歆,很快就在当地被举荐为孝廉。东汉时候,只要入围了这个,就可破格提拔。于是朝廷将他调入了京城,授予郎中一职,以负责保卫最高首长的出行为己任。 　　但华歆属于知识分子,身板不硬朗,不适合干这个,很快累病了,就不当这个官,辞职回了家。 　　汉灵帝死后,大将军何进用人之际,扒拉来扒拉去,又以工作需要为名,从地方上调进京城多人,其中就有高唐华歆。 　　华歆调进洛阳,授尚书郎,在皇帝左右处理政务。这个岗位,比上一个顺手不说,还充满诱惑力,只要不出意外干满三年,即可升成侍郎。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干到中间的初平元年(190),董卓乱政,挟持汉献帝及满朝文武迁都长安。 　　途中溜号任职豫章 　　挟持到蓝田的时候,华歆瞅得空子伺机溜了号。他一路狂奔,翻越秦岭,直奔南阳。南阳西南穰城有袁术驻军,袁术第一个见到华歆,欲留他为己服务。 　　忧国忧民的华歆,留是留下了,可为的是说服袁术起兵讨伐董卓。 　　袁术有自己的“小九九”,对华歆的进言哼哼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华歆大失所望,决定抛弃袁术,又溜号了。 　　继续东行至徐州城边,刚想在驿道喘口气,定定神,朝廷的一纸诏命紧跟屁股而来。白布黑字写着:授华歆豫章太守,即今江西北部一个地理单元。 　　服从命令听指挥。华歆掉头南下,去了豫章。在那里为官一任,甚有名声。时扬州刺史刘繇病故,扬州民众竟共推华歆为刺史。 　　太守与刺史虽然级别一样,但太守是郡的一把手,刺史掌管一个州,全国郡多州少,且州的职务由皇帝直接任命。二者就是这么一种关系。 　　华歆明白这个,他即便想干这个,仅有老百姓推举,没有皇命,也不便答应。民众在豫章太守府外守候数月,被华歆劝回去了。 　　不久,小霸王孙策借兵起家,横扫江东,派来著名学者虞翻前来晓之利害,让他归顺江东。 　　华歆知孙策善用兵,自己一介书生,非人家对手,敢不答应?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接受来人劝说,开城迎接孙策。 　　孙策知华歆是大知识分子,以上宾之礼待之。不久,孙策又被刺身死。孙权当政,担负起了保卫江东的重任。 　　骨子里倾向正统任职 　　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于官渡上书献帝,诏令华歆至许昌任职。 　　孙权一向善养宾客,不想放人。华歆来做工作,拿出了万分的诚恳,曰:“你尊奉帝命,与曹公结下友谊,确保了江东无恙。但这份友谊根本不牢固,让我去他处为你加深,岂不更好?你留下我,也就等于养一个无用的废物,不如顺他这个人情。” 　　孙权被他说动,决定放他走。江东宾朋好友千余人赶来送行,几乎人人都带着礼物钱财。 　　华歆看上去来者不拒,一一笑纳。不料却是暗中作了标记。临走那一刻,突然将赠礼全部摆出来,对大家说:“我没拒绝各位,所以收到礼品特别多。可我孤零零地单车上路,带着这么多的好东西,我还活不?走不远就叫人结果了。你们谁能替我想个万全之策呢?” 　　送礼的人都没想出安全的法子,也都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就都收回了所赠礼财。这一招高啊,面子给了大家,品德留给了自己。肯定是跟安丘管宁学的。 　　到了曹操手下,华歆青云直上。先为议郎兼司空军事,后升尚书、侍中,再代荀彧为尚书令。 　　但是在为曹操效力的日子里,华歆干了一件很伤安丘人的事。他把安丘景芝籍的伏皇后从椒房夹墙里踩着头发揪出来,代曹操逼其自缢了。 　　这是汉末著名的一段公案。虽然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曹操,可华歆算不算为虎作伥? 　　事曹丕极尽尊荣 　　曹操去世,曹丕继位魏王时,就拜华歆为相国、安乐乡侯,享受八百户赋税的薪金。 　　延康元年(220)十二月,曹丕代汉称帝,即位大典就由华歆主持,由他向曹丕献上皇帝玺绶。 　　华歆终于熬成政治风口浪尖上的红人。 　　其后,曹丕改华相国为华司徒。可谓位高权重,可贵的一点是,华老保持了初心。当年在安丘,面对菜地里锄出的金子,他是捡起来了,可最后也是把它扔掉了。挥金坡并不仅仅因为管宁老师而得名,也有华歆的分儿。 　　华老后来真的修炼成了视金钱如粪土之人。他把禄米与赏赐都赈济了熟人,家里的储粮从没超过十斗。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华老却不蓄产业不敛财,算个清白政客。 　　那时候朝廷还有一惯例,俘获了敌方的年轻女子,可作为女奴赏赐给大臣。但华歆接受赏赐后,立即放她们去嫁人。 　　丕帝知后大为赞叹,下诏曰:华司徒不愧国家元老,其作为暗合天地之道,是能让阴阳和谐、百姓安宁之臣。 　　曹丕还赞美道:我看到现在大官家里天天有丰盛佳肴,只有华司徒是用简单的蔬菜下饭,更不计较吃穿。 　　看不过眼,曹丕把自己的衣服赏给华歆。因为不这样,他老穿着那寒酸一身不换。还下令宫中给华家其他人做衣服。他还曾在一次散朝目送司徒华歆、王朗、太尉钟繇三人离去时,谓左右:“这三公,都是一代伟人啊,后世难得再有了。” 　　王朗就是《三国演义》中被诸葛亮骂死的那个,这可真是“演义”了,史上绝对没这回事。王朗为人仗义,口才极佳。两位如果真的对骂,诸葛亮未必是对手。 　　不知王朗咋得罪了后世文人墨客,《魏晋世语》有个华歆与王朗的故事,也明显是褒华贬王。 　　华歆和王朗乘船逃难,有人要搭船,华歆觉得为难。王朗说:船上宽敞,让人上来吧。一会儿有强盗追来,王朗着急了,又要让那人下船。这时华歆说:“起先不想带着他,就是怕碰到这种情况。现在已经让人上来了,怎么能半途抛弃人家呢?”坚持把那人留下。 　　重长远推崇仁义治国 　　得曹丕器重,华歆老有了更牛的话语权。于是,开始举荐昔日的老同学管宁。曹丕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派车去接人。只是被管宁以年迈齿衰,能力有限谢绝。 　　华歆参政,注重以儒家的仁义治国,这与他的治学一脉相承。时“三府”(即尚书、秘书、中书)联合向魏文帝写了个报告,继续大力提倡推举“孝廉”做官,中心思想就是只要道德良好,无需经过“六经”考试。 　　华歆坦言不妥。说天下一直大乱,“六经”没人读,道德必然沦丧。如果“举孝廉”替代考试,只怕更没有人读书了,这个风气不好啊。 　　曹丕听从了华歆意见,恢复了“六经”考试。 　　后来辅佐新帝时,华老仍强调“仁政”。他写过一篇上疏,提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称如果大魏没有饥寒交迫,百姓没有背井离乡,那天下就好治理了。如果再将圣贤的教化加以深入,那么远方的人就会感怀恩德,吴国、蜀国的人民就会归附。进而劝阻明帝慎对西蜀用兵。称“治国有圣道,征战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 　　华老提到的不靠战争而靠发展经济,从而全面压倒敌国达到统一天下的理念,在今天都有积极意义。 　　黄初七年(226)五月,文帝驾崩,太子曹睿接班,封华歆为博平侯,增邑五百户,连同之前的分封,达到了一千三百户。并于同年十二月改华老的司徒为太尉,成为曹魏时期的三朝元老,礼遇盛隆。 　　不料,就在太尉任命会上,华歆称病,请求退休,同时提出将太尉一职让于管宁。 　　但明帝不同意华歆让职。借宴请群臣,在所送他的诏书中表达了这样的想法:我这刚刚接手,说一日万机都不为过,可我年轻,这些事情怎么辨别好坏,正想指望您呢,您怎么老想着辞职呢。管宁我也着人去请,您也得朝面。您要是不来,我就让凳子空着,命令文武百官和我一样,一直站在凳子跟前等您。还有,您不就是说腿脚不灵便吗?我让人天天抬着您上班,见了我也不用下跪,坐着还不行吗? 　　一个皇帝,把话说到这个分儿上了,还能怎么着?华老只好继续为曹氏打工。 　　果然,因为抱病为国事操劳,华歆于太和五年(231)十二月,公历232年1月30日一命呜呼,享年七十有五。故去后帝赠谥号敬侯。长子华表世袭爵位,后来官做到尚书。 　　而他的老同学管宁老师和他不一样,不管皇帝也好,老同学也罢,都不给面子。一再声称疾病在身,才具驽下,难以胜任。还说,面对诏书自己诚惶诚恐,精魄飞散,云云。结果最后活了八十又四。独子管邈也受到任命,职位郎中,后为博士。 　　纵观华歆一生,笔者以为,陈登对他的评语较为切合: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吾敬子鱼。 　　诗人曹植对他有褒有贬:清素寡欲,聪敏特达。存志太虚,安心玄妙。处平则以和养德,遭变则以断蹈义。 　　只有罗贯中因他参与杀伏后耿耿于怀:华歆当日呈凶谋,破壁生将母后收。助虐一朝添虎翼,骂名千载笑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