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凡利 九月的一天,要去枣庄。那天我早早地来到轩辕车站,在秋寒瑟瑟的晨风里等着公共汽车。 很久,亲爱的老爷车才顶着一头露水破雾而至,在柏油路上颤抖成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那么让人心怜。于是我看了眼西北处的罗汉山,在雾中朦朦胧胧,蜿蜒逶迤成一种气势和性格,仿佛让我一生都咀嚼不透其中的内容和玄机。我承认,自己对山的认识很肤浅,我只知山以一种真实和坦诚向大自然裸露自己、表现自己。 上了车。在汽车启动的瞬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罗汉山,这一眼我看得潦草匆忙,现在想起来还很内疚。当时只想,这只是起点,路上还有很多的山和风景,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 车过薛水,前处就是千山了,此刻千山笼着白纱,在如烟的晨雾中,像一位正在沐浴的少妇,团着粉色的雾,溢着摄人的香,在朝阳的万束霞箭里,绚丽地神秘成一种诱惑。 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我激动不已。山敞开的芬芳让我遐思无限,让我领悟了许多生命的真谛。在斑驳错杂的山谷里,我看清了生长着的大树、小草和褶皱,这是生命的谷,这里氤氲着灵气。我知道,这里孕育着阳光、水分和空气,这儿是生命的再生之地。这个时候我恨起了自己的虚伪,恨起了我们所谓的文明。我们的文明总是以一种庄严和肃穆训示着我们的衣食住行,目的是让我们合它的口味,顺它的眼,总的来说,符合它的审美标准。 我不禁为自己悲哀。那时,秋野待收的玉米正以饱满的激情抒写着生命。我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抹去泪水。我知道自己活得很艰辛,就像背着房子到处流浪的蜗牛,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深深的沟,后来这沟就成了河,流着涓涓的水,那水是那样清澈和绵长,我知道,那是不尽的苦和忧。 也许我这样解释有点偏激,我只是想告诉亲爱的善良的人们,活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痛苦和忧愁像河水一样缠绵悱恻,无处不沁,因为它是温柔至极的水。 那一刻,我就深情地看着山,山也在看着我。我不敢正视它热烈的眼睛,因为我活得文明。 就在我低下头的时候,山渐渐地离我远去。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在不停地长大,不断地变换角度去感觉山的深邃和生命的痛苦。我感觉痛苦是因为我想笑得开心、活得自在。 远山渐渐走了,走得义无反顾,谁也拉不住它的手。我明白,这不怨山,因我要赶路,我要不停地成熟,于是远山在我的思索中变得越来越朦胧,后来成了一团雾,一团飘渺的烟,罩在我的心头。 后来,车停了,我知道到站了,回过头来,我重新审视自己的路,我发现,千山顶部的一块巨石上正开着一朵花。那花雪莲一样的洁白,在紫烟的烘托下异常醒目,我知道,这朵花太美、太娇嫩了,我永远也不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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