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斋赏诗】
□于冠深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蓊斋语语】
李白的这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过了。当年老师在课堂上朗诵的神情,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给我的感觉是,老师在那一刻进入了角色,李白就是老师,老师就是李白。
“故人西辞黄鹤楼”,交代送别朋友的地点。黄鹤楼是名胜古迹,在别的地方送别,提不提关系可能不大,在这样的地点送别,点出来似乎能多一点纪念意义。“烟花三月下扬州”,是讲送别朋友的时间和朋友前往的地点。三月以“烟花”冠之,三月就不再是一般的抽象数字,一下子花团锦簇了起来。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都是写作者送别朋友之后的伫望所见:孤帆渐行渐远,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碧蓝的天空。然而,作者并没有转身离去,他仍然站在那里,眼睛大大地睁着,又使劲眨了一眨,也许连脚跟都提了起来,惜乎除了天边的浩浩江流而外,别无他见了。“问君能有几多情,恰似一江春水向东行!”情者,友情之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在上学的时候,还学过李白的另两首写朋友之间送行的诗。一首题曰《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也是他送朋友,但不是写当面送别,而是写了寄去,或更有可能的是遥寄其意——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君直到夜郎西。
另一首是写朋友送他,题曰《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主要表现了作者对于朋友的无限依恋；《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一诗,主要表现了作者对于朋友的深切关心；《赠汪伦》一诗,则主要表现了作者对于朋友的充分信赖。依恋、关心、信赖、一往情深,全都出于至诚。诚乃友情的纽带。出于至诚,是李白对于友情的态度,也是友情之所以可贵的根本所在。的确,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出于至诚,绝然写不出如同李白所写的这样感人至深的诗句。
以我的观察为据,友情对人而言,意义非同小可。人们通常所关注的,是朋友之间看得见摸得着的帮助。而事实是,在更多的情况下,仅仅是志同道合前提下相互间的倾诉、交流、关爱、提醒、祝愿、问候、同喜同乐、同伤同悲等等,便有如案头温暖的灯盏、窗外扶疏的花枝、天际皎洁的弯月,予心灵以莫大的慰藉,可谓弥足珍贵。
人生在世,亲情和爱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资格跟亲情和爱情并列的,我以为就是友情了。人生好比在大海里游泳,亲情、爱情和友情是明显可感的浮力。就像几何学的三点决定一个平面,一个人的亲情、爱情和友情,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决定其祸福穷通的大体局面。
李白的优点很多。读《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应首先学习他对于友情的那一番至诚。
(本文作者为大众报业集团原副总编辑,出版《苔痕上阶》、《草色遥看》等多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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