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信、王祝晨都曾在七家村居住,图为上世纪20年代,于明信之子于道泉(左站立者)与齐鲁大学同学合影,前排左一为王祝晨之女王非曼。
七家村的很多住户都是当时省立一师的教师。图为省立一师旧址。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济南有一处由教师自发组建形成的村居——七家村,从最初的七名教师选址买地建房,到鼎盛时期有150余户人家,住户以教师为主,与鞠思敏、范明枢并称为齐鲁四大教育家的于明信、王祝晨也先后居住在此,原本的农田荒野悉成连片宅第,逐渐成为济南著名的教育村落。身教胜于言教的优良村风,更吸引了一些为子女前途考虑的济南人,积极搬迁入村居住。
营造“君子国”之风
上世纪初,几位毕业于山东优级师范学堂、执教于省立一师的教师,不愿再租赁房屋过漂泊不定的日子,经过几年省吃俭用,他们商议一起购地建房。大概在1917年前后,祁锡育(字蕴璞)带头发起寻找地皮,7名教师选定了青龙桥附近一片荒地,大家一致通过在此盖房定居,定名为“七家村”。
这7名教师中以杨毓泉年龄最大,除了祁蕴璞,还有于明信(字丹绂)、王俊千、吴天墀、田信卿、吴级晨(一说为孙云台,编者注),当时他们都颇有教学名望。从买下地皮到房屋基本落成,这中间又有他们的学生和亲戚朋友陆续来村,如生物教师孙云台、画家周爱周,此后每年都有住户陆续迁入,最多时达到150余家。至解放前,七家村东西有数里长,南北有一百多米宽,内中有十字交叉的两条小道。
最早来的七家中,以祁家最为清贫,儿女多负担大,但他仍然认真教学,一丝不苟,在地理方面有大批著作问世,后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授予“名誉会员”称号。著名教育家于明信在山东教育界更是闻名,从1916年开始任一师校长。受其言传身教影响,长子于道泉自小聪颖,不到13岁就熟背《英语小字典》,22岁就掌握了世界语,被称为语言天才。国画家吴天墀以画虎最为有名,解放济南后,他为了保护我省被破坏的国宝级字画,放弃了自己的画虎特长,主动担起了画作整理和恢复原状工作,一干就干到退休。模范教师田信卿是有名的理化教师,吴级晨英语教学非常闻名,教育家王俊千解放济南后任济南师范学校第一任校长。著名的教育家王祝晨,大约在1931年夏秋之交,全家搬到七家村21号居住。他们共同营造出大有“君子国”之风的部落,并逐渐扩大形成村风。
七家村街道上的清洁卫生工作,都是大家自觉打扫,特别在大风大雨、暴风雪之后,村里道路水多泥泞,各家都争先恐后出来打扫、运土铺路。村里很少出现打骂现象,见面都有礼貌,师生相见,必然学生先称呼老师,对老师鞠躬,等老师走后自己再走；老师与老师相遇,相互问候,年轻的让年长的先行。年节都是先看望长者再相互走访,青年们见面谈的多半是国家大事、教育动态。
七家村历经三次搬迁
该村建成后,逐渐向人们证实了一个道理:身教胜于言教。这些教师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着邻人,不只是长辈爱读书,孩子们学习也蔚然成风。晚饭后或节假日,互相研讨学习问题、向教师求教的情景随处可见。到了寒暑假,常有老师免费开补习班,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两个星期,全部义务授课。
在好学、追求进步的学风熏陶之下,村里的学生考试大都名列前茅,有的会考成绩为全省第一二名。不仅如此,村里的老师们还注重德育教育,假期里会让自己的儿女去做社会实践,以便孩子早日认识、熟悉社会,例如暑假叫他们去学修补自行车,每日弄得满身油污；或在节假日叫子女早起卖报。于道源(于明信次子)和王浩(王祝晨三子),1936年暑期就整整卖了一假期的报纸。这些教育试验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赏,有的人为了子女前途,积极搬迁入村居住。
后来人满为患,因为村东有围子墙,七家村只得向西、北、南三面发展,以扩建住房。渐渐地,七家村发展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教育部落”。
抗战开始后,七家村里去延安或参加抗日队伍的人多了起来。到济南沦陷时,该村大都为老弱病残和幼儿,这是建村后的第一次搬迁。据笔者不完全统计,抗战后投向解放区的前后有二十余人,其中于明信的四个子女都去了延安；王祝晨带六百多名学生辗转到四川绵阳成立国立六中；其他跟着学校南下的有十余家,辗转到国外学习工作的有七八人。
日伪时期,该村住户变得复杂,各行各业住户都有,但汉奸没有一个能住长,不是下台,就是调动；而中小学校教师是越住越多。抗战胜利后,原居民有的从后方回来,搬来的教师更多了,村风也就逐渐恢复起来。这次的搬迁是缓慢的,前后有两年多,算是第二次大搬迁。到解放济南后,该村还有第三次大搬迁。
当之无愧的“革命部落”
从建村起,进步思潮就出现在七家村的许多家庭,在“五四运动”前后,这里已成为进步思想的“传播站”和“大本营”。
于明信、田信卿等与鞠思敏、王祝晨共同参与了一系列反帝反封建活动,如“五四运动”爆发后,组织青年学生团结全市62个团体,在5月7日召开“五七国耻纪念大会”,还与学生们一起搜查日货、散发传单、在街头讲演。及至后来反对军阀迫害学生的“大舞台”事件、济南五三惨案发生后发起的纪念大会等,住在七家村的老师都走在前面。此外季羡林、臧克家、李广田(著名散文家)、李长之(著名文学史家)、邓广铭(著名历史学家)作为王祝晨的学生,也是王祝晨先生家的座上宾客。
七家村最早的共产党员当数祁锡育长子祁天民(原名祁延霈),受父亲祁锡育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影响,这位当时在考古学界已颇具威望的学者,看到日本侵华,立即投笔从戎,于1937年赴延安参加革命工作。党中央派他到新疆开展工作,牺牲时年仅30岁,被追认为新疆死难九烈士之一。于明信次子于道源,抗日战争期间投奔延安,后从罗荣桓、肖华115师总部挺进山东,被罗荣桓元帅称之为“干将”,在进军临沂途中,发生激战,壮烈牺牲。
济南沦陷后,1937年入住王祝晨家的王馨华本是东北流亡学生,来济后在青龙街三皇庙小学任教。离婚后,王祝晨夫人同情其遭遇,接其家住,以姊妹相称。王馨华任黑虎泉小学教师时,注重教育教学方法上的改革和创新,特别是在日本奴化教育的环境中,巧妙利用各种方法,激发学生的爱国心和民族自尊心。她在1943年加入中共地下党,王家住处也成为地下党济南市第二党支部所在地,她曾被日本特务二次拷问,受尽严刑但始终不屈,后牺牲时年仅37岁。以上仅写出几位,那些埋头苦干的进步人士更是数不胜数。因之七家村被外界誉为“革命部落”毫不逊色!
1958年初夏,大跃进开始,政府圈定该村拆除,要建设“山东省农工商联合办公大楼”(此为当时名称)。一声令下,七家村全部搬迁,七家村这个曾经的教育与革命“部落”,终于宣告“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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