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在新德里,印度总理莫迪(中)与到访的东盟十国领导人合影。莫迪右手边依次是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越南总理阮春福、泰国总理巴育、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缅甸国务资政昂山素季；莫迪左手边依次是文莱苏丹哈桑纳尔、柬埔寨首相洪森、印尼总统佐科、老挝总理通伦、时任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
在美国“印太战略”开始实质性推进之际,莫迪此访让人想起了印度的“东进”战略。美国的目光从亚太扩展至印太,印度则从“向东看”升级为“东进”,两者恰好在东南亚交汇,这里正是印度“东进”之地。
本报记者 赵恩霆
围绕马六甲海峡做文章
到今年5月26日,印度总理莫迪已上台执政四周年。不过,这四年来,他从未正式访问过印度尼西亚这个东南亚人口和经济体量第一大国。直到5月29日,莫迪才姗姗来迟,将这次出访5天中的3天放在印尼。
虽然是首次正式访问印尼,但莫迪与印尼总统佐科却像老友一般,在5月30日的印度-印尼风筝展上,两位领导人结伴并肩放风筝,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笑容。或许,这正是莫迪所期待的“两印关系”。
虽然印度和印尼分属南亚和东南亚,但实际上两国是海上邻国,位于孟加拉湾东部的印度领土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与印尼的苏门答腊岛隔海相望。两国早在2005年就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次莫迪与佐科同意加强国防和海洋事务合作,提升双边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水平。
莫迪此访的最大亮点,其实是两国将共同开发印尼苏门答腊岛北端韦岛上的沙璜港。沙璜虽然地方不大人口不多,但由于地处马六甲海峡西北口,因而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早在2000年,印尼政府就将沙璜定为自由贸易区和自由港。
投资建设沙璜港,显示出印度有意通过加大对东盟国家基础设施建设,来加强印度与相关国家的纽带。但资金和建设能力并不出众的印度,不会“广撒网”,相反会精心选择,沙璜就是一个典型。
沙璜扼守马六甲海峡西北口,而在沙璜港北边隔海相望的,就是印度的中央直辖区安达曼-尼科巴群岛。该群岛距离印度本土遥远,但距离印尼苏门答腊岛很近,它与沙璜港一北一南,恰好扼住了马六甲海峡西北口的海上交通要道。
众所周知,马六甲海峡作为连接太平洋与印度洋的重要海上通道,在全球货物和能源贸易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对中国而言,中国海上贸易目前仍然依赖马六甲海峡,逾八成的原油进口都途经这里,而且还是中国海军南下进入印度洋的重要通道之一。
印度对此心知肚明,其投资印尼沙璜港,与自己的安达曼-尼科巴群岛相呼应,心里的“小九九”不言而喻。莫迪的算计还不止于此,他在印尼期间,双方还公布了一份亚太地区的愿景文件,这是印度与东盟国家首次共同发起此类文件,显示出印度欲参与并塑造地区合作格局的架势。
离开印尼后,在马来西亚短暂停留会见刚上台的马哈蒂尔后,莫迪此访的另一重头戏在新加坡。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二次正式访问新加坡,后者扼守马六甲海峡东南口,向北就会进入南海。
新加坡不仅是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的航运中心,更是印度与东盟连接的重要枢纽。莫迪围绕马六甲海峡做文章,借此捍卫在印度洋地区的优势,而奉行平衡外交的新加坡一直重视对印关系,成为印度推进“东进”战略的重要支点。
“东进”的目标就是东盟
1991年,当时印度的拉奥政府提出“向东看”战略,从地理上也不难发现,这一战略的目光就是要聚焦于东南亚即东盟。
10年后,具体成果开始显现。2002年,印度-东盟首次峰会举行。又十年,2012年印度-东盟关系提升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目前,印度与东盟国家之间有约30个对话机制,涉及外交、经济、旅游和环境等领域。2009年,印度与东盟签署货物自贸协定,双方的服务和投资自贸协定也在2015年生效。
2014年5月莫迪上台后,将“向东看”战略升级为“东进”战略,在加强双方经贸关系的基础上,谋求在防务安全和地区事务中开展更多更深层次的合作。
其中,最早也是最积极与印度开展防务和安全合作的正是新加坡。新加坡建国以来一直重视印度,甚至将其视为平衡亚太地区大国影响的重要力量。2005年,印新两国举行首次联合军演,2008年签署陆军联合军演协议,2009年开展海军演习。去年5月,两国甚至在南海争议水域举行联合军演。
早在2015年11月下旬,莫迪就访问了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显示出印度欲平衡中国甚至美国在马六甲海峡关键区域影响力的意图。这次新加坡依然是莫迪东南亚之行的重点,不仅在于两国政府首脑对双边关系的规划,还在于此访期间莫迪还将出席香格里拉对话会。作为亚洲地区安全防务领域的重要论坛,这一对话会历来被视为地区大国宣示战略政策的重要平台。
“东进”仅仅停留在平衡大国势力还不够,还要利用地区热点问题给自己“加戏”。2016年9月初,莫迪到访越南。后者乐见多一个地区大国作为对抗其他大国的平衡因素,而印度则更加直接,莫迪当时直言不讳地声称,“越南是印度‘东进’战略的重要支柱之一。”这是两国关系的基础。
作为2015年至2018年间的印度-东盟关系协调国,越南不光得到印度提供的军购优惠贷款,还允许印度舰艇到访自家港口并举行联合演习,甚至在2006年、2014年两度向印度转让南海争议水域的油气田项目。这也反映出印度主动介入南海,试图搅混水以牵制中国的用心。
去年9月初,莫迪首次到访缅甸,进一步反映出印度在推进“东进”战略过程中目标选取的针对性。作为与东盟之间的唯一陆上邻国,莫迪必须在任内访问缅甸,更重要的是,缅甸与中国拥有传统友好关系,是中国南下印度洋最便捷的陆上通道,并且中国新开辟的陆上油气管道也过境缅甸。
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缅甸和印尼,这是莫迪近几年先后到访的东盟国家,占了东盟十国的一半,且每一个都具有特殊价值。至于其他五国,老挝和柬埔寨与中国关系最为紧密,菲律宾对印度则抱有疑虑,而泰国和文莱一个较中立一个体量太小。
莫迪没有一条道跑到黑
去年7月,印度政府宣布邀请东盟十国领导人在今年1月访印,作为嘉宾出席1月26日的印度“共和国日”阅兵式。
彼时,美国特朗普政府在正式抛出“印太战略”后,接连发布了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国防战略报告》,明确将中国和俄罗斯定义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
这似乎从侧面提升了印度“东进”战略的地位,美国“印太战略”较以往最大的变化就是更加重视印度和印度洋地区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作用,而且特朗普政府也一直不吝对印度的溢美之词,去年时任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访印时,还声称要打造美印百年牢固关系。
从印度的角度来看,似乎也看到了“东进”战略发挥更大作用的空间。“东进”与“印太战略”恰好在东南亚地区交汇,一来说明印度近些年来一直谋求加强与东盟特定国家间关系的战略选择是正确的,二来印度有机会搭上美国的便车,有了“印太战略”的帮衬,“东进”战略实施的成本可以大幅降低,但效果可能会成倍放大。
不过,莫迪也是清醒的。在印度经济发展需要更多外部动力,美国“印太战略”口惠而实不至,以及明年大选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莫迪政府今年以来开始调整外交政策,虽然“东进”依然是重要抓手,但平衡甚至对抗中国的外交目标悄然生变。
4月27日至28日,莫迪访华,在武汉与习近平主席举行非正式会晤,加之6月初莫迪还将访华赴青岛出席上合峰会,反映出印度对华外交做出了战略调整。5月21日,莫迪又到访索契与俄总统普京进行工作会谈,这被认为是印度加强印俄传统关系的重要一步,特别是两国军事合作与军备贸易关系。
同时,作为美国“印太战略”重要构成的美日澳印四国,彼此关系也非铁板一块。日前,印度再次拒绝了澳大利亚参加今年印美日“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演的请求,以避免引发中国的担忧。
加强与中俄的关系,同时与美日澳保持适当距离,在此基础上推进“东进”等既定战略,显示出莫迪全方位的外交布局。
不过,“东进”这些年,印度与东盟国家关系的基础——经贸成绩单却并不如人意。现阶段,东盟是印度第四大贸易伙伴,印度是东盟第七大贸易伙伴,目前双边贸易额刚过700亿美元,而与印度同一时期开展与东盟关系的中国,已连续九年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东盟则连续七年成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已超5000亿美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印度对东盟的影响与中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再怎么“东进”,也难以给中国带来什么实质性影响。中国地区影响力提升、中国海军走向印度洋等深蓝水域是大势所趋,印度指望“东进”来围堵中国,无异于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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