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恺
英文里有个词组叫“Peer Pressure”,翻译成中文是“同辈压力”。意思是说,人通常喜欢和同辈人作比较,在比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心理压力。比方说,你不会去和比尔·盖茨比财富,他赚得再多,你心里也不会冒酸泡,因为你知道你俩根本不是同一级段位的。但假如比尔·盖茨是你的同学,你一定会感到压力。
拿我来说,当我看到文友毛小果又在微信里晒她的书单,什么《顾随诗词讲记》《孔子随喜》《竹久梦二童画童话》……我一下子就慌了。因为我连顾随、竹久梦二是谁都不知道。而毛小果不但知道,还看了他们的书,我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毛小果甩了十条街。
这种心慌让我的克制力消失殆尽,我应对的举措是:赶紧去网上把毛小果的书单买齐了,等到把顾随、竹久梦二们都抱回了家,哪怕我其实并没有时间,或者坦白点说并没有太多兴趣去翻开一页,但看着这些书躺满书橱,我觉得压力仿佛小了那么一点点。
我从来不和莫言、余华、王安忆比,但我在乎曾经和我站在文字同一起跑线上的毛小果们,我害怕她们“噌噌噌”都在往前奔,而我掉队了。我一次又一次冲动地跟着她们下书单,虽然每到年底,望着挤满书的书橱,我无数次发誓来年一定不轻易跟风,但我总是自食其言。
当我看着一众明星颜值爆表的照片,欣赏并不妒忌。可当我看到同学乔小羊晒出的自拍照,我不淡定了。我年轻时不比乔小羊丑,可现在呢?乔小羊的皱纹比我的少,也没有黑眼圈和眼袋,看着至少比我小5岁。
后来,当我看到乔小羊晒了一组护肤品后,我又冲动了,我赶紧偷偷地买来同款护肤品,每晚敷面膜。每当想懈怠偷懒时,我的眼前就浮现了乔小羊美若女神的脸。于是我又心慌不已,我担心自己不注重保养,再过5年会和乔小羊拉开10岁的差距。于是迅速地重新翻阅乔小羊的微信历史记录,把她介绍过的护肤品统统买回家。
我忘记了我应该选择适合自己肤质的化妆品,当我看着因为过敏而长满痘痘的脸,我就无限后悔冲动买回家的那一溜“乔小羊”牌的化妆品。
朱小文是我的同事。业余时间喜欢摄影。我也曾经立志要做写手圈里最会摄影的,或者摄影圈里最会写字的,所以,我常密切关注朱小文晒出的摄影图片。当然,在切磋技术之余,我更关注的是朱小文又买了什么新镜头。我知道一幅摄影作品的好坏,同设备的好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个月,我看朱小文晒出了新买的蔡司全画幅广角定焦镜头,立马觉得自己又落伍了。我明知故问地问朱小文:“你买那么多镜头做啥呀?”朱小文回复说:“买了去非洲观鸟玩啊!”我于是心里又痒了起来,冲动地下单买了蔡司,哪怕这已经超过我的预算范围。
是的,我从来不去和张艺谋、顾长卫比,但我不能容忍和我差不多水平的朱小文凭借一个好镜头就凌驾于我之上。然而,当月底我收到信用卡账单后,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冲动攀比带来的恶果是入不敷出。
然而,纵使我这么亦步亦趋,同辈压力仍然像个影子对我亦步亦趋。我的生活失去了从容、优雅和平静,取而代之的是焦躁、纠结和恐慌。后来,我忘记在哪里读到一句话,大意是当外在压力增加时,就应增强内在的力量。我想,是时候要努力增强内在自我克制力了,把冲动这个魔鬼驱除干净,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某种平衡。人生不是一场赛跑,它还有河水、青山、飞鸟、云霞和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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