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敦煌,也打开了中国和世界的联系
2018年03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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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绸之路新史》 [美]芮乐伟·韩森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因为丝绸之路,敦煌成为了历史上繁盛的国际城市,迎接八方来客,也留下了包罗万象的历史文化。而为什么今天我们研究敦煌史、敦煌壁画,却常常要去其他国家的历史材料里面查找文献呢?梁文道借助《丝绸之路新史》这本书,带你从敦煌的视角,来看中国与世界的联系。
  □梁文道
>> 丝绸之路并不是卖中国丝
  丝绸之路这个名词并不是中国人发明,而是1877年德国地理学家理希霍芬男爵首先定名,把这条路叫丝绸之路。
  从那时开始,欧洲人对这条路就很神往,觉得这是一条古代的超级贸易高速公路。东边从长安开始,西边最远可以到达罗马,纵贯整个欧亚大陆。以前的人都以为它是一条笔直大道,但是从地形环境看,它不可能是笔直的,中间有无数像毛细血管一样渗透的小路,围绕着沙漠或者避开沙漠。
  在这条路上的贸易活动,根据《丝绸之路新史》的讲法,并不是把中国丝卖到罗马那边去。
  有学者研究过七世纪到十三世纪欧洲的丝绸,结果发现找到的一千件样品里面只有一件是中国产的。很多文明古国都有丝绸,只不过是蚕破茧而出,变成蛾子飞走了,剩下茧壳拿来做丝。
  中国人驯化了这种昆虫,喂养它们,再把蚕茧连里面的蚕一起用热水烫死。由于蚕茧没有破,所以丝又长又轻柔,韧度更高,能够织的东西更多,这就是中国丝。
  古代罗马人常说从中国那边有丝过来,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产丝,但实际上所见过的真正的中国丝少之又少。
  罗马跟长安之间没有直接的丝绸与金钱的贸易,这条路上的人在做些什么样的买卖呢?
  中国丝绸不是作为一种贵重的奢侈品卖到欧洲,而是当成一种货币来使用。因为中国丝很珍贵,因此也能够当成货币。汉朝唐朝给驻军发粮饷,货币不够用的时候,就发丝帛给士兵。
  那么到底有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大规模的商队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呢?也很少。直到元朝的时候,蒙古打通这一片欧亚大陆,才会有像马可·波罗、拉班·扫马这些人从东到西、从西到东贯穿往来。
  古时候这条路上大部分的贸易发生在什么地方呢?是在这个绿洲到下一个绿洲之间,一站接一站,而且买卖的数额都非常少,量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大。
  这条丝路没有我们原来想象的那么繁华,而且看起来跟我们中国人也没啥关系。但是通过这条道路、这种小规模的贸易,能带来很多文化的交流、种族的移动,尤其重要的是中国在这条路上的贸易是不缺席的。
  汉唐鼎盛时期,中国在这里的驻军带来了大量金钱,注入到当地经济之中,使得当地的经济活动能够发达起来。除此之外,我们还带来一整套制度,包括唐朝严格的过所制度和税收制度。在市场上买卖东西都得有发票、缴税单,这些文件说明过去中国在这里的影响力。
>> 丝绸之路上的“新东方”和教科书
  那个时候的人这么大老远跑来跑去,他们讲什么语言呢?他们怎么沟通呢?
  《丝绸之路新史》中提到的在古代西域王国于阗找到的文献,能够让我们了解当时的人是怎样学语言的。
  敦煌藏经洞中保存有《汉语—于阗语常用语手册》中的几页。这种辅助学习的书籍不用汉字,而是用婆罗米字母写出汉语句子的读音,再给出于阗语的释义。和所有好的语言教科书一样,这份《汉语—于阗语常用语手册》不断重复重要的句子结构以便学生练习。这些句子都非常短:
  菜担来!
  瓜担来!
  胡瓜担来!
  十世纪敦煌和于阗有诸多交往,形形色色的于阗人——包括使节、僧侣和商人——都能从基本的汉语教学中获益。
  手册还教人如何买马买草料,如何要针线,以及如何让人给自己洗衣服。有些对话则表现了冲突:
  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会扯你的头发
  你要是说让人不愉快的话
  我就生气了
  跟我们今天一样,他们有他们的“新东方”和教科书,都是用这种双文并排的方法逐字逐句地来练习日常生活用语。
  除了教材之外,还可以看到有许多正式的官方文件也是有两种语言,印也有两个印章,一个印章上面是汉字,另一个的印章上面却出现了希腊神像的头像,于是这里的商人、朝圣的人或者是寺庙学校里面的学生学习语言更加便利,因此就出现了语言中心,通常也是学术和宗教的中心。
>> 敦煌学从一开始就是门国际学问
  虽然敦煌在中国,但是季羡林先生说得对:“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世界。”
  围绕着敦煌所产生的种种启发、种种研究,并不只是我们中国的事,它是一个国际性学术的门类,里面牵扯到考古学、人类学、史学、美术史、文学、语言学、宗教史……所有能想象到的人文学科几乎都能够在敦煌汇聚起来。
  其中最夸张的就是敦煌藏经洞,这是一个多国语言的图书馆,里面还能找到古希伯来文的语言所写的一些文件。人们今天对摩尼教的认知也几乎都来自从敦煌找到的摩尼教文献。
  敦煌一开始就是个国际势力角逐的地方。十九世纪末清朝衰败,直到民国,有很多外国人来这里盗宝,其中有些行为是非常恶劣的。比如一个德国的学者,他当时在新疆考古最恶劣的做法是发明了一种将整块壁画挖下来带走的方法。至于斯坦因,也被我们中国人骂作盗宝贼。而最早对这些文献和文物做系统化保存和整理的,恰恰就是当年的那些外国人。如今中国学者却需要四处奔波,跑遍全世界去找这些东西、看这些东西。
  (本文为理想国“看理想”节目文稿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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