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公布提名名单,在“最佳纪录长片”奖项中,有一部来自叙利亚的影片《洞穴里的医院》。这部影片去年9月在加拿大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上映,引发全球关注。纪录片的女主角、医生阿玛尼·巴洛是一名战时医生,叙利亚内战期间,她和一些医生在地洞中搭建临时医院,挽救了很多无辜平民的生命。如今,战争暂告一段落,她却不愿再当一名在手术台上直面生死的医生。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晓莹　特约撰稿　曲西麟　编译 　　转入地下的医院 　　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在叙利亚西北部地区,空袭已成家常便饭。战火肆虐中,叙利亚已有50万人死亡,660万人流离失所,伤者更是数不胜数。2013年,一小部分医生决定转入地下,成立了一家地洞里的医院,距离地面65英尺(约合19.8米)。 　　2016年,刚28岁的阿玛尼·巴洛当上了地下医院的主任医师,还自荐成为地下医院负责人。2016年至2018年年间,她和同事们拯救了数千名患者,他们有的在空袭中受伤,有的遭化学武器袭击,还有从其他医院转来的伤员。 　　在叙利亚,女性很难取得这样的成就,但巴洛是个例外。“我姐姐13岁就嫁人了,我不想过那种生活。”巴洛说。家人希望她当个教师,而不是做医生,但她不想放弃。“我相信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小时候就这么想了,我知道我可以。” 　　不顾家人反对,巴洛在战争初期考入医学院学习儿科。但仅过了一年,她的家乡、位于大马士革郊区的东古塔在2013年遭到围攻。“基本所有的设施都关闭了,每条进城的路都封了,局势很危急。城里的主食面包供应被切断一年,我们过得很艰难。”她说。 　　在这种境遇下,一名叫萨利姆·那摩尔的内科医生在地洞里开了一个小型医疗中心,巴洛去那儿当了志愿者。“地洞医院刚开办时,我就在这儿工作,那时只有两三个房间。我们有一个手术室,不过很小。”她说,他们无法在地面上行医,因为到处都是轰炸。在地下医院工作的6年内,他们至少被轰炸了20多次。 　　传递女性的力量 　　叙利亚电影人菲拉斯·费耶德听说巴洛的故事后,与她取得联系。他想重点讲述在医院中工作的女性,“我觉得女英雄们身上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费耶德和他的团队拍下的片段变成了后来的影片《洞穴里的医院》,影片在“国家地理”纪录片网站上放映,还有记者飞到叙利亚对巴洛进行采访。 　　电影讲述了地下医院的医生们奋力救助叙利亚同胞的故事,尽管有医生在炮火中倒下,但他们从未放弃拯救每一个人。镜头跟随着医生们,记录下他们的日常,既有遭受的困难也有取得的成就。影片中还有巴洛的同事们将她选为主管的激动人心时刻,也有她面临的难题——曾有一个男子不让巴洛救助他的儿子,只因巴洛是个女人。 　　回想起那个片段,巴洛说,跟那个父亲打交道让她“非常挫败,因为我能帮他的儿子,而且我也想帮他的儿子”。巴洛认为,让叙利亚的女孩们看到女人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是很重要的。 　　影片里有这样一个片段:巴洛告诉一个带妹妹来看病的男孩,让他妹妹自己说话。“小女孩的哥哥一直替妹妹说话,巴洛告诉男孩:‘让你妹妹自己说’。”费耶德说,“那个小女孩惊呆了,她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讲话,因为哥哥不让她说。在叙利亚,男人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观念——他们得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而女性就该闭嘴。但巴洛给了那个小女孩说话的机会,她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化,这么做只需要稍微有心一点,但带来的改变却是巨大的。”　 　　“不管男性女性都享有权利。你本来能做很多事,但有人不让你做,你会愤怒,你心中的某种力量会驱使你去改变现状。”费耶德说。 　　她想转入放射科 　　2013年8月,大马士革郊区东古塔遭遇化武袭击,叙政府军与反对派武装相互指责对方是凶手。“我给几千个孩子看病,很多孩子会定期来诊所,有些孩子得了慢性病。我管他们叫‘我的孩子’,我爱他们,”巴洛说,“但很不幸,一些孩子在13年的化武袭击中丧生了。” 　　“我无法忘记那些孩子,他们就像我的家人,我在工作时没法直视他们的眼睛,有时我甚至会崩溃。”巴洛说,有一次她给一个5岁孩子做截肢手术,孩子哭着问她为什么要切断自己的手,“而我该告诉他什么?” 　　2018年,地洞医院最终关闭。巴洛以难民身份移居土耳其,不愿再当一名手术室里的医生。离开叙利亚后,她很久没有行医,直到她学会土耳其语并通过当地的医师考试后才继续从业。她还是想当医生,不过想从儿科转到放射科,因为在叙利亚的经历仍然让她噩梦连连。 　　“每见到一个孩子,我都会想到东古塔的故人,想起他们在那边受苦,我没法这么工作。”巴洛说,“我特别伤心,很压抑也很愤怒。我没法再去当儿科医生,再看到孩子会让我很难过。” 　　巴洛现在已经结婚,希望将来生个孩子。“我在大马士革的时候说过不想要孩子,但现在呢?现在我想要了,这是我的梦想。”她说,“我想生一个女孩,并让她变得坚强。“ 　　她梦想着叙利亚能变成一个自由的国度,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安全生活,享受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我们不想要战争,也不想别的国家插手我们的事,我们想要的是一个自由的叙利亚,想有尊严地活着。”巴洛说,“我要告诉我的孩子叙利亚的真实情况,给他们讲述我的经历、我的同事、我的工作,他们一定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