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崛起 欧洲极右翼势力再次抬头 　　记者　赵恩霆

　　当欧洲人正因能源危机而担心接下来的冬天时,或许他们也需要为这个秋天欧洲政治生态的微妙转变而捏一把汗——继北欧国家瑞典政局发生大转变之后,位于南欧的欧盟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的政坛也要“变天”,二者的共同点便是极右翼政治势力崛起。
　　从被抵制到被拉拢
　　9月14日,领导瑞典左翼少数派政府的首相安德森宣布辞职。去年11月,时任瑞典首相勒文辞去社会民主党党首和首相职务,时任财政大臣安德松成为该党新党首并当选首相,成为瑞典首位女首相。
　　在9月11日结束的议会选举中,她领导的社会民主党与环境党、左翼党和中间党组成的阵营获得173个议席,而由温和联合党、瑞典民主党、自由党和基督教民主党组成的右翼反对党阵营共赢得176席。
　　尽管中左翼的瑞典社会民主党在保住议会第一大党地位,拿下107个席位,但极右翼的瑞典民主党一举夺得73席,加之中右翼的温和联合党赢得68席,这不仅意味着瑞典将迎来一个右翼政府,更标志着极右翼政治势力成为左右瑞典政坛的决定性力量。
　　这个结果放在20年前简直不可想象。瑞典民主党源起于上世纪80年代末的新纳粹活动,其极端主义主张备受诟病。2002年瑞典议会选举中,该党得票率仅1.4%,距离进入议会的“门槛”——4%的得票率差了一大截。
　　在接下来的议会选举中,瑞典民主党得票率缓慢提升,终于在2010年大选中跨过“门槛”,以5.7%的得票率首次进入议会。2014年大选中,该党得票率猛增至13%,成为瑞典议会第三大党。2018年大选该党得票率升至17.5%,稳坐第三大党的位置。
　　如今,瑞典民主党凭借20.5%的得票率一举成为第二大党,仅次于得票率30.3%的社会民主党；超过温和联合党,成为右翼反对党阵营的领头羊。瑞典民主党领导人奥克松在大选后直言:“现在看来,权力将会发生变化。我们的目标是在政府中占有位置。”
　　自2014年以来,瑞典政坛就呈现“三足鼎立”局面,但社会民主党为首的中左翼阵营和温和联合党领导的中右翼阵营一直抵制极右翼的瑞典民主党,但今年大选前,这个长期以来的政坛“弃子”成了温和联合党拉拢的对象,并加入反对党阵营,从而导致瑞典政局转向。
　　将这次选举结果形容为政坛“地震”毫不为过。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中左翼的社会民主党一直是瑞典政坛的主导性力量,该党赢下过去24次议会选举中的19次。
　　不过,社会民主党依然保持第一大党地位,且得票率较上次大选有所增加。从总得票率来看,中左翼阵营和中右翼阵营之间的票差不足1%,选情可谓极其胶着,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右翼阵营尽管获得组阁权,但这一优势十分微弱。
　　正因如此,瑞典民主党可谓是大赢家。而当前瑞典经济社会遇到的能源危机、难民移民和社会治安问题——本次大选三大主要议题,也助长了极右翼政治势力的崛起。
　　瑞典中央统计局14日发布的数据显示,瑞典8月通胀率达9%,再次刷新1991年12月以来最高纪录。其中,8月份电力、燃料和食品价格同比分别上涨51.4%、28.2%和14%,对通胀影响最大,民众将此归咎于中左翼的安德森政府。
　　近期瑞典枪支暴力和犯罪活动的数量明显抬头,瑞典国家预防犯罪委员会的数据显示,去年瑞典是欧洲枪支犯罪案件增速最快的国家之一,且多发于移民人口较多的地区。
　　其实,数十年来的移民开放政策,使得瑞典成为欧洲最多元的国家之一,2014年至2015年欧洲难民潮期间,瑞典就是中东、北非难民和移民的主要目的地国之一。据英国《卫报》报道,超过三分之一的瑞典人口在国外出生或其父母是移民。如此看来,移民问题在瑞典本不该成为话题,但当其与治安问题交织在一起时,就成了绕不开的礁石,而反移民向来是瑞典民主党的核心主张。
　　持这种立场的不只是瑞典民主党。受2014年至2015年的欧洲难民潮刺激,在随后几年里,极右翼政治势力在欧洲多国趁势崛起,比如2017年再度闯进法国总统选举决胜轮的“国民联盟”,搅动德国政坛的德国选择党,一度被视为2017年欧洲政局变化风向标的荷兰议会选举中的自由党,与右翼奥地利人民党联合组阁的奥地利自由党——西欧首个极右翼入阁的联合政府……
　　瑞典民主党便是在那期间崛起,并成为瑞典政坛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鉴于该党占据的议席数,瑞典议会通过法案都需获得该党支持才能实现过半数赞成票,其影响力将因此放大。
　　唯一反对党逆势生长
　　上一波欧洲极右政治势力起势过程中,还绕不开意大利政坛的五星运动党。该党创建于2009年,在次年的意大利地方选举中崭露头角,并在2013年的意大利议会选举中异军突起,成为议会第一大党。2018年大选后继续保持这一地位,但自那以来该党支持率大幅下跌,党内纷争不断。
　　今年7月,时任意大利总理德拉吉辞职,此前他领导着一个政治光谱横跨左、中、右的大联合政府,得到了除意大利兄弟党之外的议会其他党派支持,其中五星运动党不可或缺。然而,围绕应对能源和生活成本上涨,以及援助乌克兰问题,五星运动党与德拉吉政府出现分歧,导致意大利政局不稳。
　　为阻止五星运动党继续掣肘德拉吉政府履职,该党前党首、外长迪马约宣布退党,并组建一个支持执政联盟的新议会党团,五星运动党籍的50名众议员和11名参议员追随迪马约“另立门户”,人数超过该党在议会议员人数的四分之一,导致五星运动党失去议会第一大党地位。
　　但这并未能挽救危局,德拉吉二度请辞获批后,意大利不得不提前举行议会选举,时间定在9月25日。当北欧的瑞典议会选举拉开帷幕之际,南欧的意大利议会选举也进入为期两周的选前沉默阶段。
　　选前的最后一次民调显示,包括意大利兄弟党、联盟党和意大利力量党在内的右翼阵营的支持率为46%,民主党领导的左翼阵营的得票率在28%左右,而五星运动党的支持率为13%。其中,意大利兄弟党、联盟党和五星运动党都属于极右翼党派,但如今的焦点已不在后两者。
　　意大利兄弟党正是那个唯一不支持德拉吉大联合政府的议会党派,这样看来,它同样可被视为政坛“弃子”。然而,现在的意大利兄弟党风头正劲,其在各项民调中的支持率最高,在24%至25%之间,民主党以20%至22%紧随其后,五星运动党和联盟党分列第三、四位。这意味着兄弟党领导人梅洛尼有望成为意大利首位女总理,该国可能出现首个极右翼领导的政府。
　　意大利兄弟党成立于2012年,是由原意大利自由人民党分裂出来的右翼力量民族联盟的成员组建,中右翼的自由人民党与中左翼的民主党曾是意大利政坛的两大主要政党。而民族联盟的渊源可以追溯至意大利社会运动党,后者由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的追随者在二战后组建。
　　正因为如此,意大利兄弟党也被贴上了新(后)法西斯主义的标签,但梅洛尼多次公开否认该党与墨索里尼有任何联系。反移民是其主要立场之一,甚至为此主张关闭边境。
　　2018年议会选举时,意大利兄弟党得票率勉强跨过4%的“门槛”,得以进入议会。过去4年的大部分时间,该党一直游离于意大利政坛的边缘,甚至在大联合政府时期沦为唯一的反对党。但得益于此,在能源价格飙涨、通胀率高企的背景下,民众在不满大联合政府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兄弟党。
　　意大利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该国今年6月的通胀率为8%,为1986年以来的新高；7月通胀率略微降至7.9%,但8月的通胀率又升至8.4%,创1985年12月以来的新高。另外,今年意大利遭遇一系列极端天气,夏季极度高温、干旱,农业减产至少三分之一。而近几周,意大利多地又出现暴雨和洪水灾情。
　　作为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的财政困境对欧元区市场稳定构成挑战。据路透社报道,意大利政府已累积了2.5万亿欧元债务,其公共债务规模排在欧元区第二位。在美联储货币政策大调、欧洲央行开始跟进收紧的情况下,借贷成本不断上升,意大利向欧洲金融市场举债将更加困难。
　　意大利经济与欧洲息息相关。欧盟7月推出总规模超1.8万亿欧元的经济复苏计划,这是迄今欧盟规模最大的经济刺激方案,而意大利将在2026年年底前分批接收其中约2000亿欧元,是该计划的最大获益者。
　　尽管梅洛尼表示将就欧盟的拨款计划重新谈判,但其领导的兄弟党也软化了对欧盟的立场,宣布不赞成意大利退出欧盟和欧元区,或许这“一唱一和”正是其与欧盟重新谈判前的策略。
　　“一边倒”的选举预测,在日益碎片化的意大利政坛实属罕见。如果意大利兄弟党崛起,加之北欧的瑞典民主党,或许会在欧洲掀起第二波极右翼政治力量小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