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卉欣
有娃就有希望,有娃就难免有期待,今人如此,古人亦然。
据说诗圣杜甫有两个儿子,大的名宗文,小的名宗武。杜甫显然更偏爱小儿,曾有诗云:“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诗中“骥子”就是指幼子宗武。如此看来,宗武也算得一个早慧儿童,杜甫对他的学业寄予厚望。杜诗里写给宗武的还有《宗武生日》中的“熟精文选理,休觅彩衣轻”及《又示宗武》中的“应须饱经术,已似爱文章”……归结为一句话:孩子,当个学霸!
李商隐对自己的娃也是蛮有信心的,他的《骄儿诗》里说:“衮师我骄儿,美秀乃无匹。文葆未周晬,固已知六七。四岁知名姓,眼不视梨栗……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可见,李商隐的娃颜值高、能自律,诗人想着自己爱读书,却半世辛酸,劝孩子千万别学自己,别死读诗书“守经帙”,应走弃文从武路,以求将来封万户侯。所谓壮志我未酬,寄望后来人,李商隐的娃即便聪慧,看到此诗,应该还是会感到压力很大吧。
北宋诗人张耒就比较看得开,在目睹了一个卖饼人的艰辛生活后,他写了首《示秬秸》:“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诗名中的“秬秸”指张耒的两个儿子张秬、张秸。张耒觉得职业无高下贵贱之分,他想着孩子以后不管干啥,首先得志向坚定,外加勤奋不辍,不得不说这教育观很正。
南宋陆游“鸡娃”更讲究方式方法,他有一千古名句,就是出自教子诗《冬夜读书示子聿》:“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绝知此事要躬行”不单单激励到了陆游之子,也点拨指导了后世千千万万求学之人。
有壮心不已的“鸡娃派”,就有乐天知命的“躺平派”。陶渊明就是后者的代表。陶翁的最可爱处,就是毫不讳言、揭自家短。看看其《责子》诗的写实风:“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陶家几个娃,没有一个爱读书的不说,简直是又懒又馋又笨,要搁在别人身上,还不得急得火星乱蹦?可陶渊明只是多喝几杯酒以纾解郁闷,将这一切归为“天运”。这份泪中带笑的旷达、洒脱、幽默,足见“隐逸派诗宗”的性灵与智慧。
对孩子“该激”还是“任躺”?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看得最通透,他的《论孩子》写道:“你们的孩子……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你们可以给他们以爱,却不可给他们以思想。你们是弓,你们的孩子是从弦上发出的生命的箭矢。”孩子是父母之弓发出的箭矢,往哪一个方向飞、飞多远,父母无法左右,所能做的,只是用爱拉满弓罢了。
(本文作者为专栏撰稿人,现供职于湖北省嘉鱼县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