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磊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又到年底了!人到中年,心境就像家乡那口古井,安静、清澈、悠远,却又倒映出头顶的浮光掠影。朋友说:我好想回到小时候过新年的岁月。那时候过年多热闹啊。 朋友和我一样,小时候都是在农村长大的。那时候的农村,年底是一年中最热闹最繁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要“忙年”。所谓“忙年”,就是大人要在年底半个月里准备下春节至正月十五这半个月所有的吃食——大馒头。年底,男人们都要忙着上山砍柴,把带松油的松枝和枯死的树干用车子一趟趟推回家,截成一段一段的,堆砌在院落里,供女人们蒸大馒头用。女人们趁男人上山这空儿,就忙着“淘麦子”磨面。 所谓“淘”,就是把麦子放在一个竹编的大圆形笸箩里,一遍遍地浇井水,把麦子上的泥沙洗净。因为农村麦收季节,都是把晒干的麦子直接从地上装到大缸里。所以年底磨面之前就要“淘麦子”。“淘麦子”说着简单,做起来很累。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我娘淘麦子的情景:从古井里一桶桶提水,一遍遍冲洗;冲洗完再放到阳光下晾晒。为了让淘好的麦子干得快,还要用干净的布蘸尽麦子上的水气。等淘好了麦子,我娘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直不起来也得直,因为接下来就要磨面,一圈圈的,我娘能在昏暗的灯光里磨上一宿。 面磨好了,离过年也就几天了。这时,就要忙着蒸大馒头了。我娘把做好的馒头放进大锅里,我爹就拉着风箱一个劲地烧火。灶底下柴火熊熊燃烧,映着我爹的脸庞红亮亮的。因为蒸大馒头要蒸好几锅,要蒸一个晚上。我耐不住睡意,我娘就让我躺在土炕的最下脚处。炕头经过烈火的燎烤,温度极高。我娘说:小孩如果睡在蒸大馒头的热炕头上,屁股会被烫煳的,所以炕头我是不敢睡的。可是有不怕烫的人,他就是我的爷爷。爷爷关节有毛病,最喜欢热炕头了。爷爷躺在热炕头上,双眼眯着,看那样子惬意极了。等天微微亮的时候,最后一锅大馒头出笼,我娘就叫醒炕头上的我爷爷和炕脚的我,把一个大馒头一掰两半,要我们趁热吃。我爷爷却颤巍巍地下地,来到院子里,撕下一块馒头祭奠天地,还要放几个响亮的爆竹。我爷爷还恭恭敬敬地趴在院子里,朝天膜拜,虔诚地叩几个头。我听见我爷爷嘴里还念念有词:响亮,响亮,人财两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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