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于启齿的往事我该如何与它“和解”
2015年01月1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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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 舟 凡 (化名)  记录:小 雅 
  从有记忆开始,无论老师还是长辈,对女孩细心周到的保护要远远超过我们男孩。晚上放学后,学校门口站满了翘首以待的家长,大都是来接女生的,男生一般都是三三两两走着或骑自行车结伴回家。记得我上高一那阵子,堂姐都谈恋爱了,家人给她规定晚上八点必须按时回家,若有事,我就得接送堂姐,负责她的安全。我说,堂姐都是大人了,应该她来保护我。我爸弯起食指在我鼻尖上刮了一下,戏谑道,“傻小子,男孩保护女孩那是天职。”
  而家人对我的叮嘱向来简单明确:不许早恋、不许和坏孩子交往、不许在外面打架惹事,却从没有人告知我,男孩子该如何自保。我和男同学出去玩,即使彻夜不归,只要说清楚在谁家,爸妈便万事大吉。“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小到大,这类话是长辈们挂在嘴边对我的谆谆教导,我妈更是从女性的角度告诫我:不许欺负女孩子,要学会尊重女性。因此,我从未担忧过坚强的男子汉背后也暗藏着危险。
  18岁那年,我高考结束等通知书期间在一家鞋店打工,展岩(化名)是会计,长得清瘦沉稳,比我大六七岁。在店里我年龄最小,而且就我和展岩两个男性,我俩自然接触多一些。这是我第一次打工,什么事也不懂,展岩经常教我如何与顾客交流,怎样向不同年龄的人推荐合适的鞋款。记得我卖出第一双鞋后特别兴奋,有种小男孩也会做事的成就感,这时,展岩走过来以鼓励的姿态在我的脸颊上轻拍了两三下,说:“舟凡真棒,今天店里的营业收入就有你的一份成绩。”以我那时的年龄,倘若被女孩子拍脸颊,我肯定会心慌害羞,但是,我从未怀疑过同性间的亲密举动有什么不对劲,就像展岩平时喜欢搂我的肩膀,不经意间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这些小动作我都认为是好哥们的一种表达。
  有天晚上,我和展岩加班,去仓库卸货,此时,距离我到杭州上大学还有14天的时间。那一刻,我浑然不觉已深陷危险当中,展岩给我的记忆里狠狠地烙上了恶魔一样狰狞丑陋的影子。卸完货已将近十点,吃完饭后,我准备坐出租车回家,展岩叫住我说:“趁着夜晚凉爽,咱俩走走,正好我醒醒酒。”我俩边走边聊,走到一处偏僻地带,展岩伸出右胳膊揽住我的腰,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我以为他喝多了,也没多想。猛然间,展岩更换了姿势,走到我面前,双手捧住我的脸,把他的嘴使劲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展岩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吓呆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胡须好似挑衅的恶势力,顿时扎得我怒意四起,我快速挣脱开了他,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胸部用尽全身力气狠捶过去。展岩捂着胸口,趔趄了几下,悻悻地说,“我就是喜欢你,何必这么激动。”我紧张得浑身战栗,嗓子发干,掉转头迅速离开。进家门前,我努力平静着自己繁乱的情绪,不敢让爸妈看出我的异常神态。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躲在卫生间里拼命地刷牙,到最后口腔都出血了。那家鞋店和那条街,我至今没有再踏入一步,也是我不愿和外人提及的禁区。
  上大学后,我从书籍中多少知道了一些关于男孩遭受“性侵”的事情,也曾想求助校内的心理辅导老师,但我实在羞于启齿,只能用越来越重的警惕戒心来自保。宿舍里有六个男生,每到深夜我要等他们入睡后才能放心去睡,我假设了诸多不堪的后果,我害怕意想不到的“万一”再次发生到我身上。因此,我落下了严重的失眠症,起初是不放心,而如今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也无法正常入睡。我尤其恐惧与单身男人独处,直到我参加了工作,有一次我坐电梯,电梯门打开后里面就一个男同事,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原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淡忘这件事,可我错了,我就像动物反刍一般,不停地咀嚼那晚的场景,在漫长的夜色里抽烟、失眠,自我煎熬,直到天明。
  我害怕黑夜,唯有置身于明亮的阳光下,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感,可惜,夜晚总会如期降临。天一黑,我立刻感觉周身像雾霾一样的肮脏,四处弥散着陈年腐朽的霉气。我也安慰自己,学会与过往的耻辱“握手言和”,但越想忘记思维反倒越清晰。我才23岁,刚走入职场半年多,未来的一切才徐徐拉开帷幕,我却像掉进了恶性循环的漩涡里:我不敢恋爱,担心羞辱的往事亵渎了美好的爱情;更不敢与男同事过多交往,仿佛他们是展岩恶魔般的“化身”。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过日子,是异常痛苦的,我根本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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