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3年11月应西班牙驻华大使邀请,杨绛到西班牙作学术访问,在马德里塞万提斯故居留影。
2005年恰逢世界文学名著《堂吉诃德》问世四百周年,《堂吉诃德》中译本据称多达一二十种,其中一位译者董燕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不畏前辈权威,敢把杨绛译文当反面教材”,董燕生说,“认为杨绛译本就是最好的版本完全是个误解”,“她太自信了,该查字典的地方没有去查字典”;他还批评杨绛译本中“胸上长毛”、“法拉欧内”、“阿西利亚”等译法,并指责杨绛译本比他的译本少了11万字,“可见她翻译时删掉了其中的部分章节”,最后他说:“我现在是拿它当翻译课的反面教材,避免学生再犯这种错误。”
《堂吉诃德》中译本中影响最大、发行量最大的杨绛译本,被指责为“反面教材”,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2005年9月2日杨绛在《文汇读书周报》上发表声明,希望化“误解”为“了解”——
今天我在《文汇读书周报》上看到《……驳斥译坛歪风》的文章,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了。董燕生先生对我的批评,完全正确,说不上“歪风”。世间许多争端,往往出于误会。董先生可以做我的老师,可惜我生得太早,已成了他的“前辈”。他“不畏前辈权威”,勇于指出错误,恰恰是译界的正风,不是歪风。媒体传言,一传再传,往往失真。董先生要把我的译文“当反面教材”云云,引起了李景端先生的误解,他评董先生的文章里,把“反面教材”夸大了,说成是“文革”时的语言。因而又引起许多朋友们为我仗义执言,我很感激。但是我认为不应该让“误解”发展,该及早解释清楚。
董先生说我“太自信,该查字典的地方不去查字典”。这是董先生误解了我。我有一本1966年出版的《简明西汉词典》,全书只薄薄375页。董先生提的那两个字,词典里没有。那时出版社还没有统一的人名、地名,译者都按自己的读音译音。(拙作《文集》出版前,“法老”等错译已改正。)当时我买不到适用的西汉词典。我用的是María Moliner编的《西班牙语辞典》二厚册,还有厚厚一册《带图解的西班牙语辞典》,都是用西班牙语解释的。遇到不识的字,得查《西英大辞典》。三个月前,我因拙作《文集》将第三次印刷,忙将《堂吉诃德》又校订一遍,改正了一些错误,但忽略的错误,想必还难免。
“点烦”云云,是我大胆尝试。这是一道艰巨的工序。一下子“点”掉十来万字,我自己也很吃惊。董先生的误解是完全合理的。不过“点烦”只限译文,不简原文(详见《翻译的技巧》)。究竟这道工序功效如何,还有待译界同人一起商讨呢。
至于“胸口生毛”,我就像小学生般要和董先生解释一下。这个词儿如果出于任何别人之口,该说是错。但桑丘用字往往不恰当,例如把美人的眼睛比作珍珠。堂吉诃德先生就说,“你只能说‘牙如珍珠’,眼睛怎能像珍珠呢!”又如他说某牧羊女嘴上“还长着些胡子”。他用“胸口生毛”的形容词前面还有两个形容词,据编注者马林(Marin)注:桑丘用的三个形容词都适用于男人,用在女人身上都不合适。桑丘引用成语,往往成双成串,紧接“胸口生毛”下的一句也是成语,我也直译了。成语直译,“纸老虎”就是一例。如果西语专家、行家们都认为“胸口生毛”不能直译,我当尊重专家、行家的意见酌改。
匆匆解释几句,希望化“误解”为“了解”。我真心诚意地声明:我是一个很虚心的译者,对自己的译文一改再改,总觉得不好。希望专家行家们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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