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龙
最近,故宫博物院“千里江山——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热闹开展,国庆节前更是开始对陈列《千里江山图》的午门正殿展厅实行发号分时参观的分流措施。排队仨小时,端详5分钟,看幅画要挤破头,仍趋之如鹜。谁会想到,这次特展的主角,缤纷绚烂、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居然出自一名十八岁少年之手。
在民间,北宋《千里江山图》的名气要远逊于同时期的《清明上河图》,但它在艺术造诣和美术史上的地位却堪称泰山北斗级,并且是被列入“中国十大传世名画”排行榜的。
提起中国古典山水画,有个著名的词叫“水墨丹青”。不过,“水墨”和“丹青”是两种差别很大的艺术风格:水墨画属于“小清新”,用浓淡相宜的墨色轻松勾勒,山山水水就显露出来了,充满了无尽诗意和想象；而丹青画就像彩色照片,花花绿绿,色彩纷呈,更加接近大自然的实景色彩效果,下笔时多了份细腻严谨。
起初,这两种艺术风格的流行度不相上下,元代以后,以意境著称的水墨画开始占上风,几乎成了中国画的代言。由于山水自身的色彩特点,丹青风的山水画也叫青绿山水画,相比之下,绘制一幅同样规格的画作,设色复杂的青绿山水画显然要繁琐耗时得多,而《千里江山图》正是该派的巅峰之作。
这幅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篇幅,全画长约11.9米,宽约0.5米,是现存宋代最长的画卷。世人熟悉的鸿篇巨制《清明上河图》,其尺寸只有它的一半。《千里江山图》辗转多手,后入藏清宫府库。1922年,溥仪以赏赐溥杰为名将其盗出故宫,此后战乱动荡,该图一度不知所踪。1949年以后,《千里江山图》在北京文物市场露面,被古董商所获并上交,1953年由故宫博物院保管。
此前,故宫博物院也曾展出过《千里江山图》,但是因为画作超出了展柜的长度,所以无奈卷起了一部分,这次故宫博物院专门为它量身定制了展柜,才得以完全铺开这幅作品。
《千里江山图》给人的直观感觉是气势恢宏、富丽堂皇。作品以长卷形式,描绘了连绵的群山冈峦和浩渺的江河湖水,于山岭、坡岸、水际中布置、点缀亭台楼阁、茅居村舍,水磨长桥及捕鱼、驶船、行旅、飞鸟等,描绘精细,意态生动。宋徽宗主持编撰的《宣和画谱·山水叙论》里开宗明义地阐明“丰亨豫大”山水画的形态是“岳镇川灵,海涵地负,至于造化之神秀,阴阳之明晦,万里之远,可得之于咫尺间”,《千里江山图》无疑是最典型代表。
这画作虽长,但是山水模样却毫无雷同,随便截取一段出来,都是独立的画面、独立的故事,连到一起又整体化一,景象连贯,可见作者当时在布局谋篇上花了不少心思。进一步仔细看,会发现水波因坡度不同而有变化,水面上不同船只的吃水量也有区别,甚至一棵树的叶子都有明暗变化,细腻生动,匠心独运。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一幅构思巧妙、画风娴熟的作品居然是出自一名18岁少年之手。画者王希孟在史书上并无记载,好在《千里江山图》卷后有段蔡京的题跋,可知王希孟18岁时进入宋徽宗创办的画院深造。在这个北宋最高艺术学府里,颇具天赋的王希孟很快崭露头角,得到了皇帝的赏识,甚至得到了“金牌导师”宋徽宗的亲授。
或许是为了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此后,王希孟足足用了半年时间,精心创作了这幅《千里江山图》,进献给宋徽宗,深得“导师”称赞。后来,宋徽宗将这幅佳作赏赐给了自己的宠臣蔡京。
可惜的是,少年天才王希孟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对此,有人怀疑他是画《千里江山图》累坏了身体。不过,清代的《北宋名画臻录》却指出,王希孟对当时的社会风气不满,多次进言无果,又创作了一幅《千里饿殍图》。看名字,这应是一幅展示底层人民流离失所、生活破败的画作。宋徽宗看过之后勃然大怒,下令处死了王希孟。
《千里江山图》色彩独特,视觉震撼效果十分明显。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一幅描绘锦绣中华壮丽山河的画作徐徐展开,呈现给所有观众,惊艳了世界,这幅画正是《千里江山图》。
有学者评价:“它融合了唐朝的亮蓝和湖蓝的绚丽色彩和北宋的宽广空间和缜密设计。”《千里江山图》所用石青、石绿都是特制颜料,先把绿松石等名贵矿石研磨成粉,再配合胶水搅拌融合而成。因此九百年过去了,《千里江山图》至今仍光彩夺目,可以想象,当年它初次展示给宋徽宗时会更加漂亮、绚烂。
然而,这种颜料有个缺点:因为是粉末,时间长了,胶水挥发,粉末不可避免会有轻微脱落,画卷开合的时候尤为突出。另外,这幅画的载体是绢布,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有机物会越来越脆弱。从文物保护角度来说,《千里江山图》每展开一次,寿命都会缩短,需要老老实实在家“静养”。因此,不仅是普通观众难以一睹名画风采,就是故宫的专家们,见到该画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算起来,这仅是百年来《千里江山图》第四次公开展出,难怪引发了观展热潮。然而四年前,同一幅画在故宫武英殿展出时却门庭冷落；即便是此次展览,就在《千里江山图》隔壁的《游春图》却明显吸引力不足。难怪有媒体评价:同一幅画不同的展出时间,与同一时间展出的不同名画,正如横纵两个坐标,为我们提供了观察“文化热情”的绝好样本。名画的冷热遭遇说明,公众的“文化热情”尚处在被动阶段,还需要有技巧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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