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您长期从事传统文化教育研究,主持了中国教育学会委托的“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指导标准”的研制。提起传统文化教育,大家一般会想到诵读经典,对此,您是否认同?在研制“指导标准”时,又是怎样考虑的呢?
徐勇:现在的传统文化教育,无论是在体制内的中小学,还是体制外的私塾和书院,都有不同的称呼。“传统文化教育”“国学教育”“经典教育”“读经教育”等概念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我认为,最恰当的用词当数“传统文化教育”。
传统文化内容丰博浩瀚,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划分。从教育教学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国学经典,即以著述、学术的形式所表现的传统文化最精要的内容。把国学经典当作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基本上没有异议,有人甚至将二者等同。二是文化常识,所谓常识,就是为人所熟知的、最基本的知识和生活经验,小到一个称谓,大到各种制度,都属于这一范畴。比如为什么我们叫中国、为什么叫炎黄子孙、二十四节气指的是什么、科举制度是怎样的。三是游艺游戏和技能技艺,比如剪纸、书法、围棋等这类需要长时间反复练习才能获得的能力。
由此可见,诵读经典是传统文化教育的内容之一,前者从属于后者,后者包括了前者,二者不能等同。我们现在研制的指导标准,就是从国学经典、文化常识、游艺游戏与技能技艺等三方面进行设计的。
齐鲁晚报:近年来,在传统文化教育方面,社会上出现一种现象:主张凡是传统的东西就是好的,不管着装、动作、语言等都想尽量还原古时的状态,似乎这样做才是正统的、纯粹的。您如何评价这种现象?
徐勇:首先应当明确,文化表现出的是一个民族的自我和特色。其次,“传统”跟“现代”并不是对立的概念,它强调的是传承、延续。美国学者希尔斯甚至认为,任何一个传统的形成,都要经过三代人,经过两次传承。所以,传统的对立物不是现在,而是时尚,是那种昙花一现、难以持久的东西。真正的传统文化是从过去一直延传到现在、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依然具有生命力、表现我们民族自我和特色的那些东西,需要一代代人承续和延传下去。
我坚决反对一味地复古。我去过不少学校,观看了校方组织的传统文化教学成果表演。有的表演背诵《论语》,孩子们穿着古装,手持竹简,摇头晃脑,显得非常乏味,他们在台上背得痛苦,我在下面看得难受。
无论是文字,还是文献载体,以及衣饰装束等等,不仅各地有差异,而且不同的时期更是大相异趣。变化的一个基本趋势,就是便于人们利用。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谨守“凡古必真,凡汉皆好”的教条,倡导并身体力行地“回到古代”。比竹简、缣帛更早的文献载体是金石、甲骨,喜好复古的人们,怎么不抱着石头诵读呢?
那些没有能活到现今,只能作为凭吊、欣赏或研究的文化现象,往往是不能与时俱进的“糟粕”。既然已经死去,说明这些东西只能跟某个特定的时代相适应。如果在青少年教育中,花大力气去复活这些早已死去的东西,就是复古的表现,没有任何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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