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我深陷于日薄西山的苍凉感
2014年08月03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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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曹先生 记录:小雅
再过两个月,我退休整一年。六十出头的岁数本就有种日薄西山的苍凉感,猛然间从工作几十年的岗位上退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老了、没用了,就像我家那台转动多年的洗衣机,插上电源它也没力气再出声了,最后的命运只能是被抛弃。以前曾多次感慨:退休后好好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晚年,陪着老伴出去玩玩。可惜,真正赋闲在家了,消沉失落、无所适从却成了我目前很难迈过去的坎儿。
以前我在单位是工程师,大家都叫我曹工,退休后我去单位办事,一些小年轻们竟然叫我“曹师傅”；那天我买菜回来,碰见楼上的邻居,他直接对我说:“老曹,你买的菜真新鲜。”听听,曹师傅、老曹,而且还着重强调一个“老”字,听着就难受。老伴说我过于敏感:“瞧你这浮想联翩的多疑,40多岁时就有人叫你老曹,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多想。”这还不算,我在小区担任了两年的业主代表也被替换掉了。小区琐事很多,比方说谁家下水道堵了、线路老化了该找哪个部门维修,类似鸡毛蒜皮的事情全由我跑前跑后。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又赶上重新选举业主代表,有人就提议,别让老曹太累心了,最后让仅仅小我五岁的老江代替了。越想越窝火,不是我偏激,一把年纪非得跟芝麻大的业主代表较真,而是有种人走茶凉的冷漠,好像我已经老到什么都做不了了。
上班时,马不停蹄的快节奏是我生活的主题,有时候今天还在济南,明天就可能出差去了上海,再忙都不觉得空虚失落。自从退休后,我一向有规律的作息时间被彻底打乱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白天在家就跟闲人似的,家务事我也插不上手,除了每天接送孙子去幼儿园,就是在阳台上侍弄花花草草。儿子为了给我解闷,特意买了一只泰迪犬让我养。但是,这种机械重复的生活状态并不是我喜欢的,它没有工作带给我的成就感和价值感,更甭提得到别人的赞赏与肯定了。
每到夜深人静时,备感无助、烦躁不安的悲观情绪就像老电影的片段,反反复复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一闭眼,那种说不清的恐惧感便会油然而生:莫非以后的日子就是养花、遛狗,陪着老伴去买菜,围着孙子转悠?纵使有意识地培养一些情趣爱好,也不过是为了排解寂寞、打发时间罢了,这和树老根枯的“等死”有什么区别?想来想去,脑袋也昏沉沉的。没办法,我要么推迟睡觉的时间,要么躺在床上看书,必须得达到熬不住的境界,才能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继续思考困扰我的难题:“我是为了‘等死’而活着吗?”恶性循环式的郁郁寡欢,导致我一整天无精打采,思维涣散。
我的身体还算硬朗,但上了年纪难免有些小毛病会自动找上门,再加上偶尔听闻谁谁谁作古了,日薄西山的压抑感则更加沉重。前段日子,和我同岁的朋友老王被查出胃癌,已经做了切除手术,正在化疗中。我去医院看他,大吃一惊:这还是从前那个生龙活虎的老王吗?他是冬泳爱好者,身体素质相当棒,可眼前的衰败憔悴让人看了心都要碎了。老王向我描述了他患病的一些征兆,回到家,我开始坐立不安了,不停地回味老王的那些病症:他的胃部有灼疼感,伴有恶心呕吐,这些症状我也有,而且打嗝还泛酸,莫非……
越想越怕,赶紧去医院查体,结果一切正常,无非是胃部有点炎症。可我不相信医生的解释,会不会误诊了?此后,但凡身体有点疼痛,我就往歪处想。春夏交替那阵子,我的膝关节又肿又疼,打弯都困难,我立马想到了骨癌。一检查,医生轻描淡写地说是关节炎,注意休息保暖,不碍事的。我依旧不信服这个结果,查来查去,连医生都烦了,人家给我在纸上写了一个专业名词“躯体形式障碍”,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什么是“躯体形式障碍”我也不懂,老伴听了医生的简单介绍,直接给我下了定义:吃饱了撑的自寻烦恼,不敢面对衰老的现实。难怪老伴时常讽刺我是劳碌命,辛苦工作一辈子,本该享受退休后安逸的晚年,非得折腾自己,疑神疑鬼,闹得家人也跟着不得安宁。唉,真是越活越倒退,老了老了还得找心理老师进行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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