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独立派民众在街头庆祝议会通过独立决议。
加泰罗尼亚(红色)是西班牙的一块隐痛。
本报记者 王昱
地方不大,来头不小
如果你是球迷,对于巴萨和皇马这对西班牙德比恩仇的段子不会陌生。世界上有着分离主义倾向的地区不少,但像加泰罗尼亚这样,敢公然把自己的足球俱乐部当做独立主义象征的主儿实在不多,每当巴萨主场比赛进行到第17分14秒,诺坎普足球场的加泰罗尼亚球迷都会高唱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歌曲,以纪念1714年巴塞罗那被西班牙、法国联军攻陷。看来巴萨的球迷历史学得都不错。
其实,加泰罗尼亚的独立历史,比球迷在足球场上呈现的还要深。从根子上说,加泰罗尼亚与西班牙其实本非“同路人”。加泰罗尼亚人主要是伊比利亚凯尔特人和希腊人、罗马人的混合后裔,不过,由于地濒地中海,加泰罗尼亚自古就比他们地处欧洲边缘的邻居“洋气”得多。早在上古时代,腓尼基人就在当地建立过贸易据点,其后,迦太基和罗马先后在当地建立过要塞,东部的巴塞罗那在罗马时期是贸易重镇,后来发展成加泰罗尼亚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促使加泰罗尼亚真正确立其地缘边界的,是罗马帝国崩溃后发生的故事。公元801年,刚刚崛起于法兰克地区的牛人查理曼大帝越过比利牛斯山脉,占领了这片土地,并在当地设立了边防区,封了一位巴塞罗那伯爵在这里世代镇守。此举在欧洲中世纪史上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在此之前,从直布罗陀渡海而来的阿拉伯人已征服了西班牙全境。加泰罗尼亚“光复”,算得上是欧洲基督教世界开始逆袭的先声。不过,好景不长,仅仅四十年之后,盛极一时的查理曼帝国就被大帝三个孙子瓜分了。被撩在比利牛斯山南边的加泰罗尼亚顿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迫自己独立打拼谋生。
联姻有喜也有悲
论出身,加泰罗尼亚的确是高大上,但恶劣的生存环境,逼着加泰罗尼亚人不得不寻求与当地“草根抵抗组织”进行联姻。1137年,巴塞罗那伯爵贝伦格尔四世迎娶了邻近的阿拉贡王国的继承人佩德罗尼亚公主,巴塞罗那与阿拉贡形成共主邦联。加泰罗尼亚借这次联姻走上了雄起之路。
1164年,佩德罗女王与贝伦格尔四世之子阿方索二世成为阿拉贡国王,他同时继承了父亲的巴塞罗那伯爵爵位,因此阿方索就开创了阿拉贡王国的巴塞罗那王朝,这一王朝持续了两百多年。凭借加泰罗尼亚强大的海军和经济力量,阿拉贡王国实力大增,其疆域向北扩张至比利牛斯山脉以北的部分法国地区,向南收复了摩尔人(阿拉伯帝国后裔)控制的瓦伦西亚,并先后占领了科西嘉岛、撒丁岛以及意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王国,并一度控制了雅典公国。阿拉贡成为西地中海不可一世的霸主。借由阿拉贡王国在地中海势力的扩张,加泰罗尼亚人充分发挥了其善于经商的天性,其商船横行于整个中世纪的地中海。
然而,联姻并不总是这样美好。公元1410年,巴塞罗那王朝的国王马丁一世去世,本着血缘就近的原则,其外孙费尔南德一世入主阿拉贡。与认同商业的老国王不同,新国王的家乡卡斯蒂利亚王国是一个农业经济为主的国家,轻视商业,且对抢地盘有着异常的狂热。这位国王甫一驾到,就联手阿拉贡人打压重商主义的加泰罗尼亚。
加泰罗尼亚的厄运到此还没完,在被外来的“乡巴佬国王”统治数十年后,1469年,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迎娶其本家的堂姐、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女继承人伊莎贝拉。在历史上,这桩婚姻是西班牙完成统一的关键一步,然而对加泰罗尼亚人来说,这桩婚事只意味着他们与自己讨厌的卡斯蒂利亚邻居结合得更紧了。更悲催的是,紧随西班牙统一而来的地理大发现,让欧洲海上经商的中心从地中海转向了大西洋,比加泰罗尼亚更靠西的卡斯蒂利亚垄断了从新大陆获得的几乎全部经济利益,加泰罗尼亚靠边站了。
为何总遇“猪队友”
如此憋屈的际遇,让加泰罗尼亚萌生了分家单过的心思,试图寻找欧洲各政治势力角力的缝隙寻求独立。这思路本来不错,不过,在国际政治斗争站队也是门技术活,而加泰罗尼亚水平堪忧,每每总是与输家为伍。
1640年,加泰罗尼亚爆发“收割者起义”,宣布成立共和国,并推举法王路易十三担任巴塞罗那伯爵。面对白捡的一块领土(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路易十三一开始乐意帮忙,派军队支持加泰罗尼亚。可是一等西班牙军队找上门来,路易十三就果断把盟友卖了。1659年,在刮走西班牙一块地皮后,法国与西班牙缔结条约,宣布放弃对加泰罗尼亚的支持,孤立无援的加泰罗尼亚重归西班牙统治。
1701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加泰罗尼亚加入了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的联合阵营,然而最终获胜的却是敌对方法国波旁王朝。加泰罗尼亚再次被盟友抛弃。1714年,首府巴塞罗那被攻陷,西班牙的新国王趁势收回了加泰罗尼亚的一切自治权:宪法被废除,政府机构被撤销,加泰罗尼亚语被禁止作为官方语言,大学被关闭。加泰罗尼亚从这时起变为西班牙王国的一个行省。
19世纪,加泰罗尼亚人又先后两次加入王室反对派的阵营。结果,两次战争都以加泰罗尼亚人加入的一方落败而告终,换来的只是西班牙中央政府对该地区越来越严的管束。
加泰罗尼亚最后也最著名的一次站队发生于1936年西班牙内战中。是役,加泰罗尼亚坚定地站在西班牙共和国一方,并与共和国政府签订协议,获得了“战后恢复自治权”的许诺。然而,加泰罗尼亚的诅咒再次灵验,内战中最终得胜的是弗朗哥政权。在战后弗朗哥独裁统治的三十多年里,加泰罗尼亚人的所有自治权几乎都被剥夺,还被征收了惩罚性的税收。
弗朗哥政权结束后,加泰罗尼亚重获了自治权。时至今日,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最富裕地区之一,拥有750多万人口,占西班牙总人口16%,却贡献了20%以上的总税收。如今,拥有实力又饱含怨念的加泰罗尼亚人又在争取着独立。这一次,他们会重演往日的悲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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