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塞风?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兀自笑了。
塞风是我敬仰的一个诗人。他以“抗战诗”走上诗坛,以“黄河诗”闻名于世。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诗是力和美的化身,正像他的名字一样。但我到济南工作时他已去世,我无缘与他相识,更无缘聆听他的教诲。
后来我爱上了藏书,并且着力搜集自己挚爱的名家著作版本,有合适的机会便请他们签名。书橱里,塞风的著作也不少,有时在寂静的深夜翻看、摩挲,不禁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怅惘。步出书斋,仰望星空,仿佛塞风正用他那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世界,注视着这个世界上的读书人。月光如水,又迷离如梦。
一个人常常会做梦,也需要有点梦。梦久成“真”,那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奇遇呢?就在这个时候,我“邂逅”了塞风。
那是今年夏天一个闷热的上午,我和妻子到中山公园淘旧书。整个旧书市场上人头攒动,许多人汗流满面,但乐此不疲。在一个旧书摊上,我忽然看到了一本满面尘垢的《塞风诗精选》。我虽然早已藏有这本书,但看到它令人惋惜的面目,还是忍不住拿了起来。好在是塑封封面,稍一擦拭就光彩焕然了。
翻开扉页,我不禁眼前一亮。真的是眼前一亮!那上面赫然写着“共玉诗友指正”,并签有塞风的名字,盖有他的朱文印章。我在惊喜之余,不能断定这是不是塞风的真迹,连忙发微信向一个与塞风熟悉的朋友求证,他接着就发来了肯定的回复。同时告诉我,“共玉”姓杨,是济南的一个诗人、山水画家。稍后他又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质问”过共玉为何将塞风的签名本卖掉,共玉说当时塞风签赠给了他好几本,他把其中几本送朋友了,不想所送非人,被朋友卖掉了。
我却没有责怪共玉和他的朋友的意思。我觉得书之流传,渠道很多,我所购买的一些珍贵版本,就多是从私人手中流出来的。他们一段时间或较长时间的保存,恰好为下一个藏家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倘若不是共玉的朋友,我怕是无缘收藏塞风的签名本了。一次难得的“邂逅”,圆了我一个长长的痴梦,多么幸运。
因书结缘,世界于是变得很小。就在今冬的第一场雪后,我见到了共玉先生,他的头发卷卷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含着笑意。那一天,酒至微醺之际,他对我说:“你那么喜欢书,喜欢塞风,我抽空送你一幅塞风的书法吧,我那里有好几幅。”我相信他的话是真诚的,我也理解他为什么会把塞风的签名本送给朋友了。
“邂逅”塞风,让诗人渐渐远去的一缕诗魂,重又回到了我的面前；也让我与一个可能永远陌生的书友,开启了一段书缘。这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人生幸事何其多矣,只要你喜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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