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木铺传人三年还原老火车站
2016年12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杨崇华和他历时三年做的济南老火车站模型。 本报记者 于悦 摄
  杨崇华做的“雨荷车”。 本报记者 于悦 摄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济南南岗子曾开起一家杨家木铺,专做马车和家具。作为它的第四代传人,杨崇华如今却用杨家老木工手艺做起了古车马,意在还原中国的古车文化史。不仅如此,他还第一次还原了济南老火车站模型,圆了许多济南人的一个心愿。

  口述人:杨家木铺第四代传承人 杨崇华
采访整理:本报记者 于悦
  木艺世家开店
韩复榘亲笔题名

  杨家木铺传承到现在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从我的祖爷爷开始,到我是第四代。说起我们家应该是木艺世家,就是在我祖爷爷以前也都是做木工活的,就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家有良田千顷,不如薄艺在身”,为了生存,这门手艺才一代代传了下来。
  杨家木铺真正开始有名是在清朝晚期,那时山东闹灾荒,祖爷爷携家带口地到东北逃荒谋生,经过北京天桥一带时,觉得此地不错,就开了个铺子叫杨家木铺。经营了二三十年,一家人赶着一辆大马车荣归故里,这辆马车还带着铃铛,大家一路随着马蹄的嗒嗒声欢歌笑语,就这样回到了济南。
  回济南的时候临近过年,过完年后,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祖爷爷就在大观园南岗子一带,现在的魏家庄以北,又开起了杨家木铺,主要做马车和家具。在这个阶段出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时的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出来考察世风民情,没想到出门没多远乘坐的汽车“趴了窝”,那个年代汽车不普及,又没有修车的地方,他们就到处找车来替代,正好看到我们杨家木铺前停着的大马车。
  这辆马车就是祖爷爷回济南时赶的那一辆,韩复榘他们征用了这辆车去巡查,回去之后韩复榘非常高兴,就作了一首打油诗:“汽车马车哪个好,汽车喝油马吃草,马儿吃草嗒嗒跑,汽车坏了跑不了。”没想到过了三五天,欠他们的军饷也发了下来,韩复榘更加高兴,认为我祖爷爷给他带来了福气,就亲笔题写了“杨家木铺”四个大字送给了我们家,这块匾额我至今还保留着。
  韩复榘为纪念自己那次出行,还专门找我祖爷爷做了一辆缩小版的马车,摆在自己的案头上。我们杨家木铺做微型马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在我的父辈之前都是做实用马车的,在这之前,马车牛车等实用工具已出现了几千年。到了我这一代,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市面上的马车、牛车、驴车包括独轮车逐步退出人们的生产生活,被拖拉机、卡车、汽车运输等取代。我觉得这门家传手艺就这样丢失了很可惜,所以就转而做微型马车。
微型马车还原历史
雨荷车承载民间佳话

  我做的马车基本是按实物的四比一、五比一来制作的,虽说东西变小了,但都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家传的实用马车制作工艺,整个制作过程都是一样的。我的工作间里陈列了四十多辆车,分三个系列,战车、官轿、生产。从它们身上你就能感受到中国三千五百年的古车文化史。我就是想用家传手艺还原呈现历史,很多人想买但我概不出售。
  我做的所有作品在工艺上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用一根钉子,全用卯榫和插接工艺。曾有专家研究,中国建筑之所以抗震性好就是因为使用卯榫,一环扣一环,作为整体而存在,只要地基不出问题即可完好。而且卯榫结构越拽越紧,不容易分开,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伟大遗产。
  做车的选材很讲究,现在是以红木为主,原来都是按照当地特有的树木就地取材。在做各个年代的车时我也因时而异,比如汉代的农耕用车,轴用的是枣木,其他用老榆木,尽可能用它原始的样子,不做雕琢。
  做一辆车要先做底盘,这部分大同小异,然后做轮子,再根据它的用途、年代、地域来设计上面的部分。做小车和大车有一个重要区别,大车都是扣咬扣插起来的,小车则很难,像窗户这种地方就得“掏”出来,先钻眼然后一点点锯出来,再用锉刀修,这样反而更难做。所以每辆车都得做两三个月,但有一辆“雨荷车”我做了8个月。
  做这辆车是为了纪念济南本地的一段佳话,乾隆皇帝到泰山碧霞祠还愿,回来经过济南住在现在的珍珠泉大院里,出门穿过曲水亭,越过百花洲,不知不觉来到大明湖的鹊华桥,一抬头看到一位穿着白纱长裙的女子从桥上款款而下,乾隆禁不住脱口而出:“七仙女自何处寻,大明湖畔鹊桥边。”根据这个故事我有了雨荷车的创意,这辆车很好地融合了济南地域文化,比如结合了趵突泉的观澜亭,雨荷车上有上马凳,车厢里榻、古琴、御笔朱批都一应俱全,桌上放的小盖碗也都是我做的。
36:1还原老火车站
瓦片有十万道工序

  开始做济南老火车站是非常偶然的,在我之前很多人都做过,但我发现他们做的基本都是印象中的火车站,各不相同。作为济南曾经的一个地标,老火车站到底是什么样子很多人都不清楚。在跟济南很多文史专家聊天时,他们建议我还原一个真实的老火车站,了却济南人的一个心愿,这是对我的鼓励也是挑战,我想,济南的手艺人也应该承担得起这种责任。
  于是我开始寻找当年济南老火车站的图纸,最后聚雅斋美术馆的徐国卫先生给我提供了一份从德国带回的图纸,这份图纸只能看到外形,并无尺寸。所以做起来还是很难,要先测量出图纸的大体尺寸,再定比例。
  我做火车站时先从钟楼入手,钟楼的尺寸是有资料记载的,接近37米高,根据钟楼真实的尺寸和济南文史界的张继平、雍坚、赵晓林等给我提供了大量的文史资料、照片,我严格按照36:1的尺寸开始做火车站。
  钟楼第一遍就做坏了,插接过程老是达不到理想状态,中西合璧的建筑对我是一种挑战。拆了做做了拆,最后我总结出还是得用卯榫结构和插接工艺。整个火车站选用的都是老红木,都做完后光木料成本就十万块钱,损耗率达到了50%以上。
  光一期工程我就做了三年的时间,上面的瓦片就有一万多片,做每一片瓦要费十道工序,还有这些出气孔、活动的窗子和门,工序都很繁杂,钟楼上的表的时间8点5分正是定格下1992年开始拆老火车站的时间。
  在今年的非遗博览会上,我做的火车站引起了巨大轰动,当时我因为连夜赶工引发重感冒,嗓子说不出话来,有市民给我送药、送饭,还有济南老铁路职工抱着我默默流泪,还有人5天时间来看了8次。张继平先生还特意写了《济南火车站,其实你一直很中国》的文章,许多人都说我给济南做了一件大好事,我制作时设定的目标是八分像,经大家反映是一模一样,这对我是巨大鼓舞。
寻找丢失的记忆
未来设想做胶济铁路

  五年前我就开始收徒,前前后后收了近20个徒弟,来自各地,最大的有60岁,最小的20多岁刚大学毕业,他们都是慕名找来的,但真正能做下来的也不过三五个。学这门技艺有几个特点,一是不能指望它养家糊口,手艺传承遇到的最大问题也在于此,二是没有木工基础不行,没有兴趣更不行,得能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只要想学,我都毫无保留地教他,且不收学费。
  目前我打算花两年时间把老火车站的二期工程做出来,包括一个迎宾门和行李房。另外还要加上音响、灯光,我正在做一个音响,里面发出的声音会有火车进站的声音、列车员的到站提醒和大钟摆动的声音。如果再有可能的话做一个三维投影,能看到人在火车站里面来回走动。再有可能我想把火车站的广场也还原起来,这样的话会有很多期工程。
  未来我还有更大的构想,就是看看能不能把胶济铁路做起来,把济南到青岛铁路上德式风格的火车站都做出来。当我到了一定年龄时,我要把所有的作品捐给济南市,要一个地方展示我的东西,并推广到济南所有的手艺人,希望政府部门能给他们都提供展示和生存的场所。
  我认为济南的手艺人要主动和文化挂钩,不能闭门造车,不能有门派之争,要通过自己的手艺传播传统文化的精华部分,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我们就像黄河上的船夫,喊着号子和现代的洪流搏击,竭尽全力让手艺消失得慢一些,而船上的舵手就是文化学者,就像我做非遗的每一步都是在济南市传统文化学者和非遗保护中心的引导下,他们让我觉得自己做的是真正有意义的事。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