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书,在今天看来,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在我年少的岁月里,它却是我窥探世界、眺望人生的一扇窗口。
那时,生活在乡下,家境贫困,是没有什么机会得到课外书的。我看到的第一本课外书,是父亲到安庆卖芝麻的时候带回来的一本《故事会》。故事精彩纷呈,我一口气就把它读完了。我跑到家中翻箱倒柜地寻找——父亲是不是藏了一本,但哪里有呢?虽然我只是看了一本,但是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篇《蔷薇花案件》,还记得那个机智勇敢的关涛。我不知道故事结果如何,心里就像猫抓般难受。我吵着闹着,让父亲买下一期,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帮助我完成这个愿望。我甚至动了念头,自己去安庆,但是因为胆怯,最后只能放弃了。
进了初中之后,镇上有书店,可以租书看,两毛钱一本。家里能供给我的只有吃饭钱,租书我是不敢奢望的,蹭书就成了一种当然的选择。蹭书是要有一定的腿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长了,眼睛发酸,两脚发麻,整个人都有些发木了。因此,在看书的过程中,你得不断地变换姿势,或站,或靠,或蹲,怎么舒服怎么来。后来,我干脆带一张牛皮纸垫着坐在书橱的旁边读书。
我读书的时候,对于新书很是注意。塑封的新书我不打开读；能读的书不用手按,不翻卷页,不做折叠；拿到的书要按平整,再放回原处。遇到人多的时候,我就自觉地跑出去,等到人少的时候,我再折回来。虽然我知道老板在看着我,但是为了我那点薄如蝉翼的自尊,我假装着不知道,咬着牙捧着书,甚至躲到一个他的目光扫不到的角落里低着头看。
时间一长,心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老板并没有往外赶我的意思,空闲的时候,我就抢着帮他给书上架,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有时,他有事情,我就主动提出来给他看店。他呢,也不反对,我就登堂入室,坐在他收银的桌子前,舒舒服服地看起来。
后来,或许他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书,就让我把书直接带回家看。我因此看到了许多的书:《三侠五义》、《苦菜花》、《红日》、《暴风骤雨》,还有金庸、古龙、琼瑶和三毛。那一段日子里,我看的是昏天黑地,常常为书中的人物而茶饭不思,不看完了我是不会罢手的。
记得有一次,我在课堂上看琼瑶的《几度夕阳红》,被语文老师发现后收缴了。我当时多想把它从老师的手上抢回来啊,但是我不敢。那一堂课,老师教了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下课,我怎么也坐不住了,直接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站在他的面前。老师问我干什么,我说书是借的,我要还给人家。老师看看我,竟没有说我胡闹,却笑着说,自己也喜欢这本书,如果我能对小说中的慕天写一段评价的文字并能打动他,他就把书还给我。我当时恨恨的,说写就写。回到家,什么事也不做,坐到桌子前,拿起笔洋洋洒洒就是一千多字。第二天,我把自己的文字交给了老师。下午的时候,老师把书还给了我,并说我的评价就是他心中所想的。我和老师观点一致,英雄所见略同,我得意地向同学们吹嘘。这话被同学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我的心被拎了起来,听到同学们的话是:老师只是笑笑。现在想来,我那时真的幼稚,对其中的人物有多少理解呢?老师笑笑不说,其实是在保护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啊。
考取了师范之后,读的书渐渐多起来,但是少年时代那段蹭书的岁月却成了心底最美好的记忆。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