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正恩“围打关岛”,到特朗普“烈火暴怒”,朝美上周的嘴仗使朝鲜半岛局势骤然升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然而,半岛局势云谲波诡,随后又显露出缓和端倪。
金正恩14日听取包围打击关岛方案后,要求导弹保持时刻发射状态,但决定“再注视一会儿”,暂缓围打关岛方案。16日特朗普回应称,金正恩的决定是“明智且合理之举”。
当中俄发声不允许家门口生战,当文在寅坚决不允许半岛发生战争,当美国防长和国务卿等高官强调外交解决之际,接下来的风口将是下周一开始的韩美“乙支自由卫士”军演。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朝韩各有各的底线
14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视察人民军战略军司令部,听取包围打击关岛方案,要求必须保持发射状态。这是金正恩近两周以来首度公开露面。不过,金正恩还表示要“再注视一会儿美国的姿态”。这意味着,朝方退了半步,暂缓围打关岛计划。
消息一出,美国总统特朗普16日回应称,金正恩的决定是“明智且合理之举”。看上去关岛的警报解除了,但金正恩设置了前提,他要求美国先作出正确选择并付诸行动,不要在半岛周边进行危险的妄动,如果美国越过红线,朝鲜还是要打关岛。
朝鲜划的红线及其所说的“危险的妄动”,显然是指让其倍感安全威胁的韩美军演。即将于21日举行的韩美“乙支自由卫士”年度军演,就是朝方忌惮的“妄动”之一。
每年8月至9月举行的“乙支自由卫士”是韩美年度战区级计算机模拟、带部分实兵演习。与每年2、3月举行、侧重信息化指挥的“关键决断”和侧重野外机动演练的“鹞鹰”两个演习不同,“乙支自由卫士”是迄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计算机模拟军演。
2015年之前的“乙支自由卫士”演习,都是假定朝鲜对韩国发动进攻后,韩美联军进行反击。从2015年起演习引入了“5015作战计划”——不一定等到朝鲜进攻,而是发现朝鲜有此苗头,即可先由韩军发起进攻,然后美军介入,韩美将“先发制人”打掉朝鲜核导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甚至包括推翻朝鲜政权。
美军参联会主席邓福德本周初访韩期间与韩方确认,今年的“乙支自由卫士”照常举行,并将向半岛派出战略武器。对美国而言,美韩军演是对朝施压的重要手段,肯定不会停；对韩国来说,也不会暂停军演,既不能示弱,也要保持对等态势以便日后与朝谈判。
为缓和韩朝关系,韩国总统文在寅上任以来,不断释放对话和接触信号,从提议韩朝组队参加平昌冬奥会,到提议恢复南北军事和红十字会会谈,再到执政百日记者会上提出时机合适时将向朝鲜派特使。
文在寅对朝主谈主和,他先后在14日青瓦台秘书会议、15日光复节纪念活动以及17日执政百日记者会上三次表示,即便遭遇再大困难,也要和平解决朝核问题,没有韩国允许,半岛决不能再生战争。
韩国反复强调决不生战,一方面是给剑拔弩张的半岛局势降温,另一方面也是在向美国施压,希望老大哥考虑韩方感受保持克制,毕竟一旦美朝发生军事摩擦,遭殃的是韩国。半岛决不生战是文在寅的底线,也是其试图掌握半岛局势主导权的重要一步。
美国态度刚柔并济
朝鲜发出以打击关岛回应美军B-1B战略轰炸机飞临半岛进行战略威慑的警告后,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9日奉劝朝鲜“不要考虑任何对美国及美国盟友的军事行动”,并放狠话称“如果朝鲜真的军事打击关岛”,“将导致朝鲜政权的终结”。这被认为是他担任美国防长以来对朝最强硬表态。
同一天,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前往关岛途中赶忙“灭火”,称朝鲜半岛局势并未发生巨变,他不认为目前存在迫在眉睫的威胁,“美国人民晚上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不用担心过去几天那些夸大言辞。”
此后,除了特朗普之外,美国政府高官的调门集体缓和。蒂勒森和马蒂斯13日在《华尔街日报》联合撰文称,美国“和平施压”的目标是半岛无核化,而不是朝鲜政权更迭。文章称,美国支持通过外交手段打破僵局,但强调外交是“得到军事选择支持的”。
这一表态也在美军参联会主席邓福德那里得到印证,他在韩国表示,美军的首要目标是帮助政府对朝外交和经济施压,如果这些措施失败,美方也做好了军事准备。
美方高官的口径,可以追溯到上周六特朗普在与法国总统马克龙通电话时的说法。当时,特朗普承诺将共同努力实现朝鲜无核化,但如果其他步骤失败,就可能采取军事手段。
不过,美国中情局局长蓬佩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等情报和安全高官13日则称,目前美朝并没有发生战争的可能。美国副总统彭斯日前则在访问拉美期间呼吁智利、巴西、墨西哥和秘鲁等国断绝与朝鲜的一切外交和经济往来,彻底孤立朝鲜。
无论如何,较早前特朗普声称美军已“装弹上膛”和马蒂斯“终结政权”的狠话,近几日美国从上到下的言辞也算退了半步。蒂勒森17日重申,外交手段是解决朝核问题的首要途径,但也做好军事准备,在必要情况下回击朝鲜,尽管这不是美方“倾向的路径”。
实际上,从朝鲜7月28日第二次试射洲际弹道导弹之后美国的反应来看,华盛顿确实感受到了较以往更强烈的威胁,而朝鲜选择距离较近、军事打击可行性和成功率更高的关岛相要挟,正好戳中了美国的软肋。
韩国不断喊话决不允许战争,以及美朝爆发军事冲突必然会给韩国和驻韩美军造成严重损失和伤亡,甚至驻日美军也会遭殃,双输结果也是美国绕不开的考量。美方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还需冷静下来算算这笔账。
中俄联手施压促谈
朝美骂战暂告一段落,接下来该怎么办?朝鲜说要继续观察美国的动向,韩国说决不能打仗但也无法在对朝接触上实现突破,美国则摆明了继续保持施压姿态。
虽然各方调门趋缓,但对峙状态并未改变。8月5日,联合国安理会针对朝鲜7月两次试射洲际弹道导弹一致通过新制裁决议,一下子掐断了约三分之一的朝鲜外汇收入来源,可谓史上最严厉、戳得朝鲜最疼的制裁决议。
这份由美国提交的决议草案能获一致通过,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莉说得很明白,感谢中国发挥了协调作用。在美俄交恶的背景下,中方很可能帮美方做了俄罗斯的工作,从而保证安理会团结一致对朝施压。在邓福德访华当天,中方也开始按安理会新决议全面禁止进口朝鲜煤铁铅和水海产品。
这一判断在俄外长拉夫罗夫16日的表态中也能得到侧面证实。拉夫罗夫表示,为落实安理会决议而对朝鲜施加的影响中,经济施压的手段已经穷尽,俄罗斯不支持一些国家旨在经济扼杀朝鲜的主张。
言外之意,以后俄罗斯在联合国层面将不会再支持任何对朝经济施压的草案,堵死了美国加码制裁、造成制裁-升级-再制裁恶性循环的大门。当然,俄方这一表态也说明,安理会最新制裁达到了足够的严厉程度。
同时,针对近来朝美口水战和紧张的半岛局势,中俄再度紧密协调、联合发声。在拉夫罗夫16日作出上述表态的前一晚,王毅外长与他就半岛局势通了电话。
王毅表示,中俄应进一步加强战略沟通,联手管控局势,全力维稳促谈,不允许任何人在中俄家门口挑起事端。当务之急是对朝美相互刺激言行“踩刹车”,给紧张局势降温,防止出现“八月危机”。拉夫罗夫表示,美韩即将举行的军演可能再次激化半岛局势,通过军事手段解决朝核问题完全不可接受,必须坚持通过政治外交手段和平解决半岛核问题。
中俄此番联合严肃表态,既是给朝鲜施压,敦促其悬崖勒马近期不要再有挑衅之举,也是在明确提醒美国不要轻举妄动,打消所谓军事武力手段回击朝鲜的想法,同时给了强调决不打仗的文在寅一定的支持。
中方指了条明路:中俄提出的“双暂停”倡议。可是,“乙支自由卫士”军演下周举行,朝鲜必会有所回应,刚趋缓的半岛局势难免再度紧绷。现在是时候重启对话,与恶性循环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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