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倪自放
导演张艾嘉在谈到自己的新作《相爱相亲》时提到了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读懂了这句话,便可以理解《相爱相亲》蕴含的情感,一是爱,二是对生命最终归向哪里的思考。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出自吴越王钱镠因与夫人戴氏短暂分离,耐不住想念在书信中写下的话,意思是田间阡陌上的花都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回来。虽说“缓缓归”,但更有催促和爱。
电影《相爱相亲》便是通过三代女人的情感故事,表达这种表面说“缓缓归”,内心其实极其渴望的爱。已到结婚年龄的薇薇与酒吧驻唱歌手阿达正处热恋,但家人并不支持,且有阿达“前任”的挑战。薇薇的母亲慧英面临退休,不仅和女儿时常争吵,更忽视了丈夫的默默守护与关怀。薇薇外婆的离世意外牵扯出一段往日恋情,外公原配夫人因一纸婚约独自坚守,一辈子都在等候中度过。
因为外公有两位夫人,薇薇称自己的亲姥姥实际是外公的第二个妻子为外婆,称呼外公的原配夫人为姥姥。外婆临终前并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只在幻觉里出现了外公年轻时的模样,这些被薇薇的母亲理解为外婆要把外公的坟迁到城里来,这是一种爱,或者执念。同样怀有执念的还有姥姥,姥姥等了外公一辈子,甚至已经模糊了他的模样,只守着他的坟,不许人们夺走。
片中有两个镜头,可能是多年来华语片关于情感表达的经典表现:其一,姥姥来到了外公和外婆的遗像前,慢慢地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外公的脸,演员吴彦姝将这位一生压抑着感情的老人演绎得生动鲜活；其二,姥姥好不容易拿到的外公照片,一场大雨过后,一团模糊。镜头中,一个苦等丈夫一辈子的女人,头发被雨淋湿,有些凌乱,她心中的悲怆和悲凉,更为强烈。
至于母亲和薇薇,都是对爱惶恐。做教师的母亲和学生家长的交流,父亲被误解和王太太的交流,都显示了一个身处困境中的中年女人的惶恐。薇薇则有些逆反心理,她爱阿达,但阿达让她不安。好在电影给出了和解,阿达去了北京,父亲和母亲开着新车要远游,姥姥终于同意将外公的坟迁走。执念是爱,放手也是。
除了三代女人的情感,“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还蕴含着对生命最终走向的追问。薇薇和父母去乡下给外公上坟,电影镜头以大视角给出三个点,远处是外公的坟,走向坟的三口之家,前头是父母,最后是年轻的薇薇。张艾嘉用镜头语言暗示了外公、父母、薇薇离生命尽头的不同距离。这在后来的对话中得到了证实。父亲告诉薇薇,母亲与女儿争执只是因为怕,“外公外婆去世了,剩下就要轮到我们了。”这种对生命终点的恐惧,这种安全感的缺失,是中年一代渴望爱的原因。电影用不动声色的语言,准确地捕捉到这偶尔闪现的惶恐,可谓老到,而又意味深长。
64岁的张艾嘉做演员、做歌手、做制片人和导演都令人佩服。12年前她执导的《20 30 40》被认为是一部女性电影,现在的《相爱相亲》,比《20 30 40》的水准高出许多,张艾嘉绝对是一位被人低估的中国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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