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贻贝
先父张丰敏,字俊功,是一位爱国民主人士,是滕县保卫战的亲历者。滕县保卫战前,他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滕县保卫战结束时,他召唤乡亲掩埋为国捐躯的川军将士尸体；后来,他迁居农村成了一名地道的农民。
1938年3月,王铭章师长领导川军驻守滕县、保卫县城。川军“在滕县人民的大力支持下,坚守4天,迟滞了日军的行动,打乱了日军的作战计划,为台儿庄大捷赢得了时间。”滕县保卫战也奏响了军民团结抗击日寇的凯歌。122师一位副师长曾对记者说:“进滕县时,老百姓杀猪宰羊欢迎我们。光是猪就送来100头,大白菜10000多斤,鞋、袜、皮帽样样送到。”1938年春节过后,前来保卫滕县的川军战士有很多人穿着草鞋,没有御寒的棉衣。父亲开办的华盛永军装成衣局发挥了自己的优势,赶做棉衣送川军。先父曾说:“王师长(铭章)身材魁梧、有威严,是个将才,待人和善。”
滕县城失守时,川军同敌人展开巷战和肉搏,街道上、屋檐下,到处都是我军将士的尸体,好多老百姓连门也不敢出。母亲阻拦父亲外出,父亲有些气愤地说:“我不出去,谁去?尸体总得要掩埋啊!中国人不掩埋中国人,还有良心吗?”先父手执万字会旗帜,常领四五个徒弟到城外村庄,召唤乡亲们去掩埋川军将士尸体。滕县广大人民群众感佩川军将士,踊跃参加这项义举。
父亲掩埋完川军将士尸体,当时“维持会”意欲留下父亲,在县城主持工作,但父亲坚决拒绝,最后带领我们全家,两手空空地离开县城到沂河天主堂避难。
滕县物产丰富,交通方便,很早以前就发展成为鲁南地区商业活动中心之一。因为善于经营、讲信誉,父亲的缝纫生意搞得红红火火,在战前已成立了华盛永军装成衣局,邹、滕、峄三县的军警服装一律在这里承做。同时父亲还是缝纫同业工会会长(包括邹、峄县)。先父富有时,又有华盛永军装成衣局这个平台,每年冬季制作多套棉衣,送给县城四个城门洞、城墙根散落的穷人御寒。每次他都是深夜送棉衣,为的是规避家门。但还是有受惠者尾随到家门致谢,母亲便亲自接待来人,请人千万不要对外这样讲,再给些散银,送出门。父亲曾讲,“我们比不得像高翰林大户人家煮粥赈济,他的门台高大。咱是小户人家,不可得名分,那样会遭城绅忌妒。”
父亲遵循“小乱避城,大乱避乡”的祖训,辗转到老家王开村扎根务农了。母亲并不同意在农村安家。母亲给父亲说:“好多人家都回到县城去了,该干么干么,咱也回城吧。”父亲不同意。母亲请来父亲的几位好友到乡下劝说父亲回城。父亲非常果断地说:“小鬼子不滚蛋,我不会回城。我不能给站岗的鬼子鞠躬!”父亲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鬼子侵占县城七年半,先父就没踏进县城半步。这在家乡传为佳话。27间城宅被人占用,屋里财物已被人洗劫一空。母亲心疼,父亲全然不顾。
滕县保卫战改变了先父的命运。父亲一生,穷过,富过；苦过,甜过；见过辉煌,下过牢房；经商小富,不忘周济穷人。在我的记忆里,父亲1米6多一点的身高,黑黑的,瘦瘦的,两眼有亮光,但视力不佳,胸前飘动着长长的胡须。饮上两盅酒,高兴了唱两声京剧,胡须是他的最爱(“张胡子”的美名在乡间久传不衰)。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