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201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初评结果揭晓,包括山东滕州西孟庄遗址在内的20个项目入围终评。随后,这20个项目还将继续展开激烈角逐。
考古学是人文学科里少有的,可以刷新人类对自身认知的一门学科。依靠手铲和野外发掘,每一次考古都像是在探险,吸引着公众的眼球。
从地域来看,这次入围的20项考古发现,来自14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其中,陕西有3项入围,黑龙江、浙江、山东、河南各有2项入围,地域分布比较均匀。
从年代来看,史前考古有7项,夏商周考古有7项,秦汉魏晋南北朝考古有3项,唐宋考古有3项。史前考古成果特别丰硕,夏商周考古项目更是连续几年收获满满,“厚古薄今”现象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从遗址类型来看,居址、墓葬和城址居多。值得注意的是,这里面有3处古代手工业遗址: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河南安阳辛店商代晚期铸铜遗址、甘肃敦煌旱峡玉矿遗址。
过去,人们看到了许多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玉器,却说不清这些青铜器、玉器原料是从何而来、在哪里加工的。3处遗址的发现,则给出了答案。
西吴壁遗址是首次在邻近夏商王朝腹心地带发掘的专业冶铜遗址,填补了冶金考古的空白。据此可以推测,夏商时期先民是在中条山采集铜矿,然后运送到交通边界、生产生活方便的西吴壁遗址,冶炼成铜锭之后,再送往都邑进一步铸造。
辛店遗址是迄今发现的范围最大的商代晚期铸铜遗址,距殷墟的商代宫殿宗庙区直线距离只有10公里。遗址规模庞大,建有备料取土坑、范土淘洗池、制范作坊、铸铜作坊、废弃物堆积处等功能区,在这里能一站式完成青铜器铸造全过程。可想而知,殷墟出土的很多商代青铜重器,正是在此铸造完成。
玉文化是华夏文明的标志之一,不过,中原地区玉料的来源却是个谜。旱峡遗址位于敦煌三危山后山的东南部,经过考古发掘,确认是国内年代最早的透闪石玉采矿遗址,距今已有3700年。
可见,从夏商时期到战国末西汉初期,甘肃玉矿的开采一直没停止过。来自河西走廊地区的玉料,源源不断输入了中原。辛店遗址的发现,印证了《穆天子传》《尚书》《管子》《山海经》记录的“昆仑之玉”传说。
水下考古是近年考古界一颗新星。在入围的项目中,广东“南海I号”南宋沉船水下考古发掘项目尤为引人注目。作为中国海域目前发现年代最为久远的古代沉船,“南海I号”采用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整体打捞方法,出土了18万件文物精品,展现了我国宋代繁盛的海外贸易体系。
从1987年发现古船,到2007年整体打捞,2014年全面发掘保护,再到2019年船舱内文物挖掘完毕,30年过去,“南海I号”为中国水下考古树立了典范,堪称世界水下考古史上的经典之作。
类似的大手笔,还体现在“考古中国”工程。“考古中国”是“十三五”期间,国家文物局实施的重大研究工程。该工程以良渚等遗址为重点,深入研究展现早期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格局；以殷墟等遗址为重点,深化夏商周考古工作,揭示早期中国整体面貌；以河套地区聚落与社会、长江中上游文明进程、长江下游区域文明模式研究为重点,推进区域文明化进程研究。简言之,“考古中国”就是寻找中华文明的源头,寻找各区域文明的源头。
此次入围的项目里,陕西神木石峁遗址皇城台、湖北随州枣树林春秋曾国贵族墓地、青海乌兰泉沟吐蕃时期壁画墓、广东“南海I号”南宋沉船水下考古发掘等项目,均为“考古中国”成果。
由于目标性很强,“考古中国”的发现往往是颠覆性的,有的甚至可以改写中国历史。比如皇城台,它是石峁遗址的核心区域,从最新的考古工作来看,皇城台已具备了早期“宫城”性质,是目前东亚地区保存最好、规模最大的早期宫城建筑,结构复杂、气势恢宏、巍峨壮观,极具“纪念碑”性质。
2019年,在对皇城台大台基南护墙清理时,考古工作者发现了70余件精美石雕。这批石雕的年代不晚于公元前2000年,远远超出以往人们对4000年前中国早期文明高度的判断。
石峁文化不见于史籍记载,但是石峁遗址在城址规划、冶金技术、艺术风格等方面,显示出与中亚、两河流域早期文明可能存在关联性。中国北方与欧亚草原之间存在着双向、多重、频繁的交流和互动,由此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晚期。
湖北枣树林春秋贵族墓地,则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先秦古国,找到了存在过的依据。新近发现的三组侯级墓葬,填补了曾国春秋中期考古空白。它们与之前的考古发现一起,串联起曾国从西周早期立国,到战国中期被并入楚国的历史脉络,在大地上写就一部曾国史。
青海乌兰泉沟吐蕃时期壁画墓虽然“年轻”,但其重要性依然不容小觑。该墓是青藏高原首次发现的吐蕃时期壁画墓,墓中的彩绘漆棺是迄今为止青藏高原首次发现的独特葬具装饰形式。墓葬内设置密封的暗格,在中国乃至全世界考古史上,都没有发现过类似的先例。鎏金王冠和鋬指金杯的出土,则让人们对墓主人的尊贵身份充满了期待。
该墓的时代大约为公元700年。当时,吐蕃已经占领了青海地区,并以此为大本营,与唐朝在临近的河西走廊和新疆地区展开激烈角逐。这里地处青海丝绸之路战略要冲,扼吐蕃通唐朝和中亚之门户,位置尤为重要。该墓葬的发现,对探讨古代汉藏文化融合进程,了解青海丝绸之路的文化交流情况,具有重大学术价值。
中国的考古学是20世纪20年代由西方传入的,比欧美晚半个世纪,比日本也晚了30年。作为世界上唯一绵延不绝的古国,中国大地是一座天然的考古富矿,但是受战乱等因素影响,中国的考古事业进展缓慢。真正迎来黄金时代,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后。始于1990年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活动,便是应时而生的产物。
当时,经济建设全面展开,为配合基础建设,各地考古发掘工作数量急速增加,新发现层出不穷,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神秘传闻。这些传奇故事,催生了老百姓对考古的浓厚兴趣,也带来不少误解。在这种情况下,由国家文物局指导、中国文物报社等主办的一年一度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活动应运而生。这项活动从每年数以百计的考古发掘中,评出10项有代表性的重要发现,越来越多地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发展至今,已经成为“考古界的奥斯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