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原
刘知白(1915—2003)以山水画著称,被誉为中国当代山水画泼墨大家。其实他的写意花鸟画也独具一格,譬如他笔下的金鱼,寥寥几笔,浓淡晕染中造型生动韵味悠长。
之前我对刘知白这个名字一片空白。在朋友圈,几次见到刘知白的书画作品,对其人其画有了好奇,便在网络上搜索,对刘知白才有了一个大概印象。说句题外话,我对新事物往往很不敏感属于那种传统落伍的人,但对待网络生活,却从最初的排斥到逐渐的适应,再到今天的职业和读书生活若离开了网络已经不可想象。另外,我家里的藏书在普通读者里算是比较多的,从少年时代开始买书至今已经四十多年,积攒的书超万册已绰绰有余,也养成了我只读自己家里藏书的习惯,不去公共图书馆查阅图书。这也决定了我阅读视野的局限,孤陋寡闻是不可避免的。因而网络阅读给了我打开视野的可能,朋友圈和微博也让我开阔了视野。对“刘知白”其人其画的认识过程就是一个例证。
网络上与刘知白相关的链接大多是人物介绍和对他的艺术的评价,但在这些人物介绍里却可以大体了解他的人生履历,而其中的一些片段也能反映他的人生选择和艺术上之所以如此的缘由。对于现代文人和画家的阅读,我有兴趣的往往就是这种人生的转折片段。或者说正是在这种转折的片段里,决定了人物后半生的走向和艺术上的选择。譬如刘知白的人生转折点就是在1949年时年34岁的他携家人定居贵阳——之前的刘知白一直四处漂泊依靠治印鬻画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不过,看到这段描述在今天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在这段四处奔波的日子里,刘知白虽然艰难地维持家庭生活,抚养家中11个孩子,但是他仍然坚持苦读诗书,画笔不辍,练就了席地即书,钉壁则画的本领……他在这个时期共画有约两万件作品,从如今幸存下来的几幅画中,既可以看出他扎实的传统中国画功底,又可以看出他脱离了传统的羁绊,沿着古人的足迹走出自己大道的端倪。”之所以说不可思议,当然是今天的思维:才三十出头,他的家中居然要抚养11个孩子。
刘知白是安徽凤阳人,作为长子的他违背父亲的意愿,放弃掌管经营家中的资产,决意要走上绘画的道路。1933年他考入苏州美专国画系,毕业后曾回家乡教书,在抗战岁月里携家带口开始流亡生活……1942年,刘知白到广西全县,在全县大同中学任教,课余时间仍兼鬻书画。1944年,大同中学因战事疏散,刘知白又携家眷前往桂林,之后抵贵阳,再至重庆。到达重庆后,他还是靠治印鬻画维持生活。1946年,抗战胜利,刘知白举家返回故乡凤阳,在凤阳中学任教。1948年,学校南迁,刘知白再度携家眷经上海过杭州,出江西入湖南,再回到广西全县,依然是治印鬻画。这是他定居贵阳前的经历。
刘知白举家前往贵阳定居后,以摆地摊刻字为生。1956年,刘知白加入了贵阳市刊刻社。1958年,他被调至贵阳市工艺美术厂担任美术设计员。1964年,他又被调至贵阳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国画室,这时候刘知白有了一个可以专心从事研究和创作的环境。“这个时期的作品,画风潇洒、笔势无定,已经从临习古人中脱胎而出,技艺也趋于成熟。”刘知白在1949年到1966年这段时期里,也就是从34岁到51岁这个阶段,他在贵阳已经是一位专业画家。
1970年春,55岁的刘知白和妻子以及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被下放到贵州省龙里县洗马河区乡下,租住在农民家中。在下放乡下的日子里,“刘知白多次往返于黔南、黔西,领略贵州山水不同地域的面貌,潜心研究着贵州山水的表现手法。缺少纸张,他就利用各种包装纸、烟盒及一切能用的纸来写生；缺少笔墨,他就用猪毛、野竹自制画笔,折柳枝烧成炭条,从桃林采桃胶配制胶水来调和墨色。短短两年间,他就积累了写生稿5000余张……”
1972年,刘知白和家人返回贵阳,恢复了原来的工作。1983年7月,刘知白在贵州省展览馆举办解放后第一次个人画展。1985年被聘为贵阳市书画院艺术顾问。2000年5月,贵阳市文联在贵州省博物馆为他举办了《刘知白中国画展》。从这几行简单的履历里,不难看出刘知白在贵阳书画界的地位和声望。但刘知白个人就像他这个名字的寓意“知白守黑”始终尘暗自守。
晚年的刘知白是幸福的,“远离画坛,坚守着一种艺术的自由品格和独立思想。他生活在儿孙满堂的大家庭中,生活在众多的学生中间。他们和谐相处,其乐融融。他安心于自己的这个小圈子,不去理会外界的是是非非。”刘知白画了一辈子的画,就在临走前几个小时还泼完最后一点剩墨,搁下了画笔。冯其庸曾题诗称誉他:“神州自古多奇逸,寂寂空山一布衣。”
如果没有网络上的阅读,以我的阅读习惯,很可能还不知道刘知白其人其画,毕竟与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林风眠、张大千和潘天寿等等相比,像刘知白这样的画家在当代美术史上也很难被专题介绍。但在现实生活里,像刘知白这样的画家却对当地的文化生活有着很大的影响。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很难了解这种距离自己遥远地域的画家,而网络时代则打破了这种传统的局限,可以在瞬间搜寻打捞和重现已渐渐隐在历史烟云中的奇逸“布衣”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