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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齐鲁晚报     2021年02月09日
  □李晓
  一年365天日子的流水,到了除夕这天,流到了一个年度的码头,而后汇入光阴的浩淼汪洋。
  前些年的除夕,我的朋友老项喜欢去离城6公里外的高铁站徘徊。老项目光急切,他望着车站的人流,嘴唇翕动,似在隐隐呼唤远方的亲人朋友。
  有一年除夕,我陪老项去车站。在车站外的一家小酒馆,我同他喝着酒,喝至微醺,老项眼神迷离,对我说,兄弟啊,知道我为啥来车站吗?我就是想感受一下人流中每个人身体里发出的一种“电波”,那就是年味。老项的老家在东北松花江边,二十多年前他就来到我们这座南方小城,由客居状态,到如今已把生命的根须牢牢扎在这里。但原乡人的血液,每每在过年前后又开始沸腾。老项告诉我,他的老父亲老母亲早已长眠在东北老家的丘陵上。有一年他和妻儿坐火车回老家过年,大雪漫舞中,他回老家去父母坟前独坐,开了一瓶陈年老酒,一杯放在父母坟头,一杯自己喝。一杯老酒,让老项喝得双眼模糊。除夕的暮色里,老项坐着儿子开的车回城,缓缓退去的,是黑森森的树木与丘陵。回到亲戚家,望着万家灯火荡漾的城市,老项一把抱住儿子,忍不住叫出声:“儿子,爸爸爱你!”那是一个平时面容严肃、极少表扬儿子的父亲,对26岁儿子说出的一句难得的亲昵之言。“爸爸,我也爱您!”身材高大的儿子伸出双手迎接了父亲的拥抱。在东北老家的日子,老项带着儿子,去老家屯子里一个一个院落走动,认亲戚,认乡亲。儿子突然懂得了父亲为什么喜欢关注东北老家的天气预报,原来故乡的云团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父亲的心里盘旋。
  小城里的杜先生是一位老藏书人,在他的书房里,已有一万多册藏书。在碎片化浏览成为习惯的当下,杜先生依然认为,纸上的阅读是寻找精神光源的好去处。至今,杜先生已在城里搬了5次家。每一次搬家,杜先生那些藏书都是提前抵达新居。看到那些藏书安然落放,杜先生一颗悬浮的心才会安妥下来。有一次我帮杜先生搬家,看到他摩挲着那些粉尘簌簌而落的发黄书籍,一本一本放进书袋里,如小心翼翼搀扶起老亲人离家的虔诚庄重模样,我好生感动。除夕这天,杜先生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在他的书房里,与那些心头宝贝般的藏书相互陪伴。杜先生伸直着瘦长身子,或搭上凳子,把那些书柜里的书再作一次整理。有一些老态龙钟的藏书纸页薄脆,感觉稍一用力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杜先生对这些旧书特别珍惜,他说,那是藏书里的老祖宗。
  去年除夕,我去杜先生家给他送一只卤鸭,他正凑近书橱下的案前,卷起嘴唇轻轻吹动从旧书里落到案上的尘灰。我恍然感到,书香漫漫中,这是杜先生在送别眼看就要落入旧时光里的飘动粉尘。那天,我在杜先生的宁静书房,他为我重拾起过去的老课本,抑扬顿挫地为我诵读其中一篇《初春的风》:“扑面吹来初春的风,虽然还冷却并不凶。在田野里我们奔跑,一股暖气爬上背胸。扑面吹来初春的风,群山睡着还像去冬。却有一些绿的意思,山腰绝淡山顶较浓。扑面吹来初春的风,桃枝柳条谁加了工?细的颗粒点缀遍了,不久就将叶绿花红。”在杜先生的朗读里,这些来自源头母语的美好赐予,让我在除夕看到新年的春天从天而降在窗外苔藓浸绿的阶前。
  还有旧城老街的樊大哥,除夕这天,作为社区里的居民小组长,他要在老街的老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上好几趟,挨家挨户叮嘱几句:好好过年,好好过年啊。
  巷子里的老杨把蜂窝煤炉子安放在自家门口,青烟袅袅中,9个孔眼的蜂窝煤燃得红彤彤的,有过年的喜气。炉子里咕嘟咕嘟炖着的,是老杨的乡下亲戚送来的腊猪脚。今年过年,老杨在天津工作的儿子一家人不能回来团聚了。老杨按照社区要求,早早地就跟儿子打了招呼:莫回来了,莫回来了,你们就在天津过年吧。
  除夕夜,老杨会把喷香的饭菜端上桌,通过视频连线,让老巷子里的过年饭菜香气跨越时空,飘到天津城儿子的心窝窝里去。
  春节,这个浓情发酵的日子,不管身在家乡或异乡,都可以心怀憧憬,看满城灯火,感受这座城市的慢生活,感受春天的开始。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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