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霞

　　春节回家探亲,我妈对我说:“有两个邻居给你介绍男朋友,我给拒绝了。”我连声说“谢谢妈!”看我喜笑颜开,妈妈问:“你真想好了?不结婚不生娃,一个人过一辈子?妈在家成天牵挂你呢!”我拉住妈妈的手认真地说:“妈,我一个人过得挺好,你放心。”
　　我妈晚婚,26岁嫁给我爸。我26岁的时候,我妈盼着我结婚,盼啊,盼啊,我36岁了,还没有结婚。我妈不死心,继续盼,一年又一年,这两年,我妈终于偃旗息鼓。她认命了。
　　当年,我妈晚婚,压力山大。她和父母、哥嫂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父母倒是不嫌弃她,哥嫂嫌弃她呀!尤其是姑嫂之间小矛盾不断,成天为吃穿用度计较。那会儿,我妈非常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怎奈我爸在部队上,还有三年才能结束兵役。
　　我妈不喜欢孩子,却生养了三个儿女,带大了四个孙子孙女。我妈既要干农活,又要带孩子,尽管我爸会搭把手,她还是觉得很吃力。我十岁那年,我妈的发小回家探亲,那位阿姨婚后随军,没有生养孩子。她看见我妈在家门口抱柴火,惊讶地说:“金香,你怎么那么老了?腰怎么也弯了?”我妈说:“孩子多,累的。”
　　我妈不喜欢孩子,由来已久。她在娘家是老小,舅舅的大女儿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她从12岁就帮着哥嫂带孩子,带大了一个又一个。我妈不喜欢孩子,但还得生孩子,还得生男孩。我爸虽然不重男轻女,但是渴望儿女双全。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女孩,在弟弟没有出生前,祖母会骂我妈。
　　等到好不容易把我们姐弟三个养大,我妈52岁那年做了奶奶,从此又开始带孙子孙女。好在不是一个人,我爸和她一起带。即便如此,我妈还是觉得累心。我曾经问过我妈:“你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为什么要带孙女带孙子?”我妈说不出原因,似乎生孩子、带孙辈是她的本分。
　　25岁的时候,我在工作的城市买房置业,有了自己的家。年轻时,妈妈的唠叨还会左右我的想法,父母的逼婚让我焦头烂额,疲于应对。随着年龄增长,已经没有人能动摇我的心智,哪怕父母。我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我有工作,有收入,走到哪儿都能吃上饭。我不需要在金钱物质方面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婚与不婚,是我个人的事。
　　我喜欢孩子,但没有喜欢到非要自己生养一个孩子的地步。我五岁的时候,小弟出生。出了月子,我妈下地干活,把小弟交给祖母带。祖母带了几天,小弟天天生病,上吐下泻。我妈一生气,把我和小弟反锁在家里,让我带小弟。五岁的孩子哪会带小婴儿?小弟饿得直哭,我急得直哭。哄不好,两个人一起哭。
　　成年后,我喜欢爱笑的孩子,一见到哭闹的孩子就躲得远远的。一次回家探亲,我逗哭了小弟的女儿,我爸责怪我不会带孩子。我当时特别委屈:“小时候,我带她爸,现在又要我带她,我欠你们的,凭什么我必须会带孩子?”
　　在岁月的洗礼中,我逐渐认识到做家务、带孩子不是我的专长,处理繁杂的家庭关系更非我专长。我的性子不喜欢束缚,把自由看得比天大。
　　一直记得那段话,“要求孩子用功读书,是希望孩子将来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事实上,生活和工作一样。少年时代,我努力读书,是为了成年后自由选择工作。青年时代,我努力工作,是为了自由选择生活方式。”
　　今年春晚歌曲《是妈妈是女儿》里有句歌词:如果放手是一门功课,妈妈一生没考过……我和我妈不是同时代的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妈妈并不认同我的三观,但她学会了悦纳自己的女儿,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感谢妈妈,尊重我不婚不育的生活方式,感谢妈妈,信任我一个人会活成一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