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之作,回望之书
2014年12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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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已青(媒体人)
  “过得去”,封面这三个字是李叔同的墨迹,有韵味,当下过不去的事情,在回忆中有了一望众山小的意思。杨葵从小就在作家圈子里长大,对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极其熟悉,他见证、推动、策划、编辑了诸多名作的诞生,比如王安忆的《长恨歌》,安妮宝贝的《二三事》,石康的《晃晃悠悠》。回忆作家作品,谈的多是作品出版背后的故事,与作家的交游,也有一些作家的逸闻趣事。比如,杨葵向贾平凹和汪曾祺讨书法作品的经过令人忍俊不禁;阿城很怪、很噎人,让人觉得尴尬。《虎坊路甲十五号》回忆作协干部宿舍的老人旧事;《农展馆南里十号》回忆文联大楼内的逸闻琐事。这些文字,写得从容,经过了岁月的淘洗,纯粹,缓慢,而有韵味。刚一经眼,像白开水,再读,像绵长的白酒。之所以是“白”,简易平淡中见功力,这是写作的一种境界,更是人生的一种境界。杨葵笔下的一些名作家的生与死,寥寥几句,就像平地起高峰,读来有惊心动魄之感。
  钱钟书好像说过回忆录是靠不住的,回忆倾向于自我美化。如果一本回忆录只有过五关斩六将,而没有走麦城,多半是不靠谱的。同样,一个人的回忆,多是贴金,而非裸身,恐怕也没有多大价值。写回忆,用的是减法,不是加法。大家看的不是挺得住,而是放得下。杨葵的回忆,坦诚,赤裸,也有自省的意味。
  《过得去》是杨葵的安心之作,回望之书,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生活,岁月,人,都在逝水边,回忆是一个挽留的符号,写作是一个人生倒带的回键。杨葵在这序中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古人说得如此简洁透彻,到今天,就绕得这么模糊别扭。人心曲直变化,从中可以管窥。”《关于消夜的繁华旧梦》《老城门边的私家地理》显然不如写作家的琐事好看,由于种种考虑,好多人物和文章尚未呈现,我们从书中呈现的,也能对隐藏的管窥一二。繁华旧梦、私家地理这些篇章,是人与城的交融,一种私人的“城记”。《过得去》封面上有一串脚印,个人的足印,文坛的年轮,全在时代潮流之中。
  《百家姓》中写的多是茫茫人海中的有些许交集的陌生人,比如挂书法作品“发”字的理发师小张,低头做家务爱笑的保姆小月,干练而专业、情感不顺的售楼小姐小奚;当然,也有一些故人,为评职称自费出书的乌老师,对酒“过敏”的国企老总老万。这些文章精短,一两千字,写活一个人。散文的笔法,素描的人像,生活的片段,这些熟悉的时间碎片,来自忠实的记录,有的读着像小说。也就是说,我们平淡真实的生活之中,蕴含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短暂的交集,永久的消逝,戏剧化的生活细节,情感的内心波澜,正是我们熟悉的陌生人身边发生的一切,让人百感交集。杨葵对身边人的关照,出于洞察人生残酷真相的关怀,给予转身离开的背影悲悯而深情的一瞥。
  与《过得去》《百家姓》中的展现记忆和人物的主题不同,《坐久落花多》的主题是写作、读书、饮茶、学琴等日常生活,不过,这样的生活,亦是阅读体验和读书记忆的支撑,种种和书有关的时光,书人书事,都是有情味的回忆。杨葵说:“这些文字,高攀不了什么魏紫姚黄,只是些杂花野草,但也都是有感而发,矜矜兢兢写成。一篇一篇慢慢写,窗外寒来暑往,时日长了,真个就像坐久落花多。”人到了中年,读书阅世,经年积淀,有了历练,也许才会有这样的境界:坐久落花多。书的封面呈现的就是这个意境,插图出自老树画画之手。年少时读书,一味贪多,狼吞虎咽,不知读书妙处。真如花下少年,看到的是一派繁盛,花团锦簇,有花堪折直须折,而不会想到,风吹花瓣落。更不会坐在花下的石凳上,观赏风吹花瓣落满地。人的趣味和境界,经由岁月沧桑而成。《坐久落花多》所展现的,大抵是安心。红尘烦扰,名利炽热,江湖漂泊,往往处理不好心与物的关系。深夜灯下,杨葵经常写经。看他在微信朋友圈发的写经作品,观赏顿觉有一股沉静之气。手握一管毛笔,内心安宁,写佛经,出自性情。杨葵写经,与《坐久落花多》传递出的文化韵味是相通的。率真,自然。境界来自艺术修为和人生智慧,正如坐久落花多,亦如坐看云起时,水到渠成。
  杨葵的这三本书,适合睡前阅读,读上几篇,安眠亦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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