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像一座冰山
2015年05月24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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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苏儿
父亲矗立在我的记忆里,像一座冰山。
父亲九岁时就没了他的父亲,我不知道父亲在他九岁之前见过他的父亲多少面,反正我在九岁之前只见过我的父亲几面。
大概是一个冬月,我正在街上玩耍,一个女孩急匆匆跑来找我,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儿:“快点,你爸爸回来了!在你奶奶家!”
我不知道她叫我快点干啥,反正我撒腿儿就跑,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知道躲了多久,见没动静,我就出来了。我见到了父亲,大伙儿都问我是否想念他,我不知道何为想念,更不知道父亲究竟代表了什么——这就是记忆里的第一面。
第二面,是他喂我喝莱阳梨膏,那是他打听并亲自熬制的偏方,说是对气管极好,他耐心地喂我,说着温柔的话语。
第三面,是他揍我,因为我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玻璃杯。
第四面,还是揍我,因为我药死了两只小鸭子。那是个大热天,鸭子渴极了,我见到窗台上一只大蛤皮,就用它盛了些水喂鸭子,没想到大蛤皮里面搁了苍蝇药。
当然,我喜欢父亲送我的花裙子,我常常在街上飞速地旋转,我喜欢看花裙子被风兜起来的感觉,感觉自己像春天里的一只花蝴蝶。我相信别的女孩子都在羡慕我,因为她们没有花裙子。
后来,我们全家都搬到了父亲工作的地方,我们一家人终于朝夕相处了。
然而,我的童年总像有一个洞,一个缺失父爱的洞,那里面空荡荡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讨厌军人,讨厌警察,讨厌狱警,因为那都是父亲的角色。
我结婚了,先生不是军人,不是警察,不是狱警。我感觉我要自由了,再也不用面对冰川发抖了。
婚车上,先生一再地碰我:“快看,爸爸!”
“看他干吗?”我回头瞧了瞧,没有看到他。
“他哭了!”
“什么?”
“他哭了!”
当我确信父亲哭了,我的眼睛模糊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父亲流眼泪。我强忍泪水,我害怕哭坏了我的妆容,可我还是哭了。
那几天,我常常泪流满面。
自打母亲生病以后,父亲好像失去了思想,凡事只要是母亲的主意,父亲总是举双手赞成。母亲如果说鸭子是圆嘴,父亲绝不说是扁嘴。只要母亲说家里需要什么了,父亲便会骑上车子,飞快地买回来。
退休后父亲依然气宇轩昂得像个军人,这跟他多年来持之以恒的早晚锻炼是分不开的。父亲做什么都有规律性,就连倒垃圾,也是每天早一次、晚一次。
我与父亲依然很少讲话,就算讲话也还是小心翼翼,尽管我已过了不惑之年。但至少,我不再讨厌军人,不再讨厌警察,也不再讨厌狱警了。
父亲依然在我的记忆里矗立着,像一座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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