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贵族”家风
2016年05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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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雷晶晶          

  在姥姥家,吃饭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吃多少,拿多少;拿多少,须吃多少。正是这条“硬杠杠”,竟逼迫彼时馋嘴的小丫头彻底戒掉了“挑食”的坏毛病。我也曾对姥姥的“抠门”耿耿于怀;然而时至今天,姥姥的念叨却常在耳畔响起:“吃饭不能剩病根呀!”现在想来,这句教诲岂止承托了老辈人“企盼安康”的美好祝愿,更分明传达出劳动者与奢靡、浪费等恶劣习性的“不共戴天”。
  当我完全认同了姥姥的节俭本性时,对于儿时的记忆似乎捋出了更加清晰的概念。当时邻家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我一直称他为“二爷爷”的。二爷爷膝下两个姑姑先后嫁去外地,耄耋之年的二爷爷成天饥一顿饱一顿。姥姥和姥爷便不时把他接来家里,吃饭、喝茶、聊天,逢年过节更是请到上座。其实姥姥是个特别爱干净甚至有点洁癖的人,但她打盆热水,从柜子里拿出崭新的毛巾给二爷爷抹去眼泪,擦拭鼻涕而不带丝毫嫌弃的表情。姥姥说过,“人呀,落地生根总归会老,对别人好其实体面了自己。”
  七岁那年,我回父母身边上小学。每个夜晚,当我蜷缩在被窝里继续偷瞄一眼《西游记》的小人书时,母亲准时关掉台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因为能看到最早的太阳呢!”我枕着童话的梦安然睡去,然后抿着嘴角追赶晨起的第一缕金黄——“早睡早起”的习惯养成令我受益匪浅。从学生时代至今,枯乏也好,繁碌也罢,我始终能以充沛的精力保留住最初的激情;哪怕适逢周末,我也不愿慵懒着“放纵”一把。
  从前村东头有两个石碾,每隔三五天我便跟随母亲过去推磨。有时一袋玉米,有时半包黄豆,有时拎一篮上山采摘的山韭花。母亲定下的目标很神圣:把它们碾碎,发生形和质的改变,酝酿色和味的升华。我扶在边上,稚嫩的手掌甚至攥不过浑圆的碾棍,可始终像个倔强的小尾巴,一圈圈地挪、走,再到小跑……脚步越来越轻,石碾“咯吱吱”的声响愈渐柔和,即便是冬天,我也会热得一把扯掉帽子和围巾。那累积而来的感觉快乐到淋漓尽致。母亲告诫我,“自己走过的痕迹,腰板是直的。”
  以后的餐桌上,黄澄澄的黍米或者白嘟嘟的豆花饭做了主食,配上葱绿的韭花酱,再搭配精细的萝卜条,肉蛋之类的并不多见,可每顿都足够赏心悦目。闲暇的午后翻看我的小学毕业照,梳着松松的麻花辫,别着粉粉的蝴蝶结,深蓝的粗布书包上有母亲巧手绣成的“天天向上”,绣字用的是拆被子集下的线头……呵呵,生活处处皆惊喜!难怪母亲总说:“人得活得丰盛。日子穷点儿没啥,怕的是毛糙啊。”
  稍长一些,孩子们对劳动的参与已经不能单纯停留在“搭把手”的层次上。雨后湿热的盛夏在田里除草,每个人都领了自己的任务。玉米株阔绰的叶边划过裸露的皮肤,掺杂着露水与汗水迸射出火辣辣的疼。我忍住痛,暗自羡慕相邻畦里二弟拔草的速度之快。倒是父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原来二弟是用脚把草碾进土里。远望面上无草,不出几日草却匍匐着顶起身来。二弟被狠狠地打了掌心。那是父母唯一一次火气爆发,母亲抹着眼泪,“人心要清明,偷奸耍滑断不可。”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我的童年已经定格在回望的角落里。上学,工作,结婚,游弋在另一片崭新的天地,过去的经历似乎渐行渐远,只有这许许多多的细节犹在昨日,且愈久弥新。或许年少时我还未曾完全领悟“家”的真谛,但我的理想抱负,我的为人处世,我在举手投足间藏不住“家”给的味道。今天和未来的每一瞬都涌着“家”的脉动;行进的每一处无不镌刻了“家”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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