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父亲一碗面
2016年06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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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柏
  父亲四十岁那年,我十五岁。
  那年,我在离家二十里外的镇上读中学。学校组织的合唱队,要参加县上的文艺汇演,可我为了25元的服装费发了愁。
  周末回到家,我向父亲说了服装费的事。父亲正在院边劈柴,停下手中的那把老斧头,“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说周二他就给我送去,说完又忙他的活去了。
  父亲话少,平日总是沉默寡言。但父亲说出的话落地砸个坑!
  周日,我又踏上了返校的路。两天来我都是在期盼中度过的。周二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校门口等父亲,直到上课也不见父亲的踪影。每下一节课,我都要急火火地跑到校门口张望。
  可是一直等到吃晚饭,仍不见父亲出现。就在我失望地准备去教室上晚自习时,突然,有人喊我,说是校门口有人找我。我飞一样跑到校门口,是父亲。
  父亲戴着一顶发黄的旧草帽,正蹲在校门口的柏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身旁还放着一辆架子车,架子车上绑着麻绳、干粮袋、水壶、砍刀。父亲见我来了,忙把一卷攥得皱皱巴巴、汗津津的钱塞到我的手里,和我说了两句话,便转身要走。
  原来两天来,父亲为了这25元钱,进山砍豆角搭架用的杆子。攒够了,今天一大早,拉着架子车到五十里外的县城山货集市上卖了,给我凑够了25元的服装费。
  看着父亲满头的汗珠一个劲地往下滚,满脸的皱纹和身后的柏树皮没有什么两样,莫名的一股酸楚涌上我的心头。我要为父亲端一碗饭,哪怕是一碗水,但父亲执意要走,说趁天还没有黑好赶路。为了留住父亲,我把父亲的架子车拉到了学校“工”字房背后,然后跑向宿舍取了搪瓷碗,去食堂打了一碗父亲最爱吃的糊汤面,兴冲冲地跑出食堂。
  可校园里早已不见父亲的踪影,架子车也不见了。我端着那碗糊汤面三步并两步又跑到校门口,门房师傅冷冰冰地扔了一句话:早走了!夕阳收起了最后一抹霞光,空中几只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争吵着,格外刺耳。远处,父亲拉着架子车一晃一晃消失在暮色之中,渐行渐远,如弓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弱,直到变为一个模糊的点……我手里的搪瓷碗也没有了温度……
  顿时,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我的父亲我了解,节俭惯了。今天进城了,这一整天肯定也舍不得花一分钱。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白开水,然后再抽几口自制的卷烟。蹲在架子车旁,可怜巴巴地等待着买主。25元!一根豆角搭架杆子5分钱,最少就得500根,足足要拉高高一架子车!父亲一根一根进山砍下,扛下山,拉回家,凑够了500根,又拉到县城,竟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糊汤面……这也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时光如流,一晃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亦为人父。细细品味那浓浓的父爱,让人回味一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含辛茹苦的父亲,您什么都不欠我的,而我却欠您的,何止一碗热乎乎的糊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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