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爱有多种,有一种爱,一生一世不求回报,那就是母爱；人世间爱的表达方式有多种,有一种是亲吻,我的初吻献给了母亲,这个吻今生今世不会再有,是我对母亲爱的报答。
从我有记忆开始,照顾我们的只有母亲。大一点,我知道父亲为支援三线建设,响应国家号召,只身一人去了外地工作。因此,全家的重担一直是我母亲独自担起。
母亲年少时,在济南洪家楼教会学校勤工俭学。母亲每天第一个打开教堂的大门,最后一个锁上大门离去。母亲负责整个教堂卫生,还要为神职人员、修女烧水洗衣。就是在这样繁重的劳动下,母亲竟然断断续续坚持读完了初中,并在省立医院拥有了一份护士工作。
母亲先后生育了我们兄妹六人。母亲第五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小姐姐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每送一次幼儿园就大病一场。看着柔弱多病的女儿,母亲狠狠心辞掉了自己的工作。
母亲在我的印象里善良、开朗、大气,当时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自然每个家庭都困难重重。母亲有文化,被组织任命负责街道工作。母亲为了帮助困难家庭,组织起一个互助组,让略为宽裕的家庭每月拿出很少的钱凑在一起,资助那些因孩子多而吃不上饭的家庭。这个办法得到上级肯定,并及时得到推广。
那时候,母亲白天干着街道的工作,晚上还要做些手工以补贴家用,缝围巾、糊火柴盒、编制网兜……我们围坐在小桌旁写作业,偶尔抬头看到忙碌的母亲,当时的我们根本体会不到母亲的辛苦。当我们进入梦乡,母亲又要飞针走线,做布鞋,缝补衣裳。
我们渐渐长大,母亲慢慢变老。当我们有能力照顾母亲、孝顺母亲的时候,超负荷的生活压力,使得母亲像只挤压变形的弹簧再也回不到原点,母亲得了严重的肾病。从此,母亲成了医院的常客,为凑齐一服中药有时要跑遍济南的大小药店,每天家里都会飘出中药那淡淡的苦香……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治疗的机会,甚至求尽了各种土方秘法,但还是没能阻止母亲病情的发展。母亲的病日益加重,我看着母亲被病魔折磨得没有一点力气,心如刀绞,几次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然后擦干眼泪笑对母亲。有一次,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像是怕一松手母亲就会离我远去。
有一天,我独自一人陪着母亲。忽然,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睛对我说:“小燕子,你亲我一下吧!”一时间,我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从我记事起,父母特别是母亲就再也没有亲过我。亲一下,那是母亲对孩子的专利,我老大不小了再亲母亲,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羞涩为难。当看到母亲那期待的目光,我知道这一刻母亲是多么留恋这个世界,多么不舍多么牵挂多么放心不下她的小女儿,多么需要我的爱……我用手轻轻地拢了一下母亲额头上软软的发丝,俯下身子用我颤抖的嘴唇轻轻地、轻轻地吻向母亲的额头,然后缓缓地滑向母亲的脸颊,最后停在了母亲苍白却依旧温暖的唇上……
我和母亲四目相望,我的眼中充满了泪花,母亲的眼角流下了泪珠,母亲满足地笑了。这一吻,像是完成了一项仪式,又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这一吻,像是我们母女下一辈子相认的约定；这一吻,更多是我们母女的秘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事隔28年我才有勇气将其落在纸端。
母亲信仰天主教,66岁的母亲走得安详。我相信天堂里没有痛苦,每每晚间天空繁星四起,我仿佛就看到了母亲的微笑。每每在生活中、荧屏上或书籍中看到“吻”,我眼前就会浮现我亲吻母亲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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