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石念军
临沂老家人管中秋节叫“八月十五”,朴素得没有一点颜色。
跟其他的节日一样,村庄里的这一天,围绕着吃展开。八月十五这一天的主题是羊。往往是少则三五家多则七八家,平素要好的乡亲们,凑份子杀活羊,大锅炖了分而食之。八月十五吃羊就像是村庄里的一种默契,谁家若是当日不随份子吃羊,出门怕是不好对付邻人们的招呼:“吃羊了吗?”
八月十五,早上还飘满了羊膻味的村庄,到了中午便香气四溢开来。通常是进入农历八月,要好的邻人就开始了邀约,“看中了谁家的羊”“适合几家来凑”,尤其需要注意“超过几家不够吃的”,控制一下份数。
杀羊现场,一般选择一家宽敞的院子,或是宽敞的街面。露天里临时支一口大锅,用硕大的劈柴把火烧得通红。中心里,分工协作的男人们各有各的忙碌；外围处,是各家的女人,扯着四邻八舍的闲篇；中间隔一层孩子,凑在男人们周围,问这问那,在急切的等待与盼望中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好心的叔叔伯伯会偶尔从锅里捞出一只羊腰子或是一勺羊脑,给趴到大锅边上的孩子解馋。这是乡人们喜悦秋收的分享会,也是村庄朴素日常里的社交场。
汤在沸着,火在熬着。
一晃二十年了,我的八月十五进了城。当我在城市逼仄的空间里,点火熬起一锅羊汤,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曾离开村庄,那么此刻的我一定会在杀羊炖羊的现场,正在为凑在跟前的孩子,捞起一块滑嫩的羊肉。就像当年的那些叔叔伯伯曾经对我的一样,为一代又一代的乡人留下童年的记忆和对村庄的依恋。
八月十五的羊汤不温不火地相伴我们多年。当年予我美丽记忆的乡人,渐已老去。我像怀念父亲一样怀念他们,就像怀念父亲曾经予我的美丽人生。八月十五的羊汤就像时间一样,无声地烙印在我的心底。现今的我,八月十五这一天不管守在家乡还是走在别处,始终都会记得此时应有一碗羊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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