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门,农村唱大戏
2017年01月1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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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莹,笔名莺歌。生肖兔,性别男;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曾任教书匠,现为公务员。业余时间以笔耕为乐,作品散见于省内外多家报刊,入选过多种文集。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出版有散文集《醉人的微笑》、《春天对秋天的致意》等,曾获济南文学奖。
  陈莹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这句话大致概括了改革开放之前老百姓的日子。在衣食有忧的岁月里,处在社会底层的老乡们整天忙吃忙穿,对于精神层面的需求往往无暇顾及。
  苦有苦的活法,穷有穷的乐子。一进腊月门,乡亲们的幸福时光便拉开了序幕。忙碌和俭省了一年,攒到年前年后集中消费,物质生活自然比往常丰盛了许多;因为是农闲时节,疲乏的身子骨也可以松缓一阵子了。大家暂时抛开一切烦忧,从贫瘠单调的岁月里抽出了五彩斑斓的丝线,开始编织鲜活瑰丽的梦想。
  村村寨寨喜气洋洋,大张旗鼓扎台子排戏;男女老少容光焕发,争先恐后一试身手。大队部,小学校,天天人声鼎沸,鼓乐齐鸣。泥腿子中的才分人如雨后春笋,激情迸发。一双双粗糙的大手,撂下锄镰锨镢和叉耙扫帚,操起了锣鼓钹铙、二胡板胡、竹笛唢呐。一张张黝黑的面皮,一经描眉画眼立刻脱胎换骨,千娇百媚,演谁像谁。吃过新年饺子巡演便正式开始。文化沙漠枯木逢春,乡村舞台百花盛开。各村文艺宣传队相互串联,像走亲戚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展开了一轮又一轮才艺大比拼。
  我上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来?记不准是哪一年了,我村排演了两出戏,一出是革命现代京剧《审椅子》,一出是莱芜梆子《三定桩》,出了一些花絮,使我村在四里八乡出了名。
  《审椅子》剧情如下:某个夜晚,一民兵在村中僻静处发现一把土改时归公的红木椅,又瞅见地主分子黄三槐在附近游逛,遂引起怀疑。生产队长丁秀芹闻讯赶到现场不见了椅子,却拾到了富农沈家昌遗落的烟袋。她冷静分析复杂案情,“审”椅“察”人,旁敲侧击,顺藤摸瓜,最终搜出了暗藏在椅座夹层中的变天账,粉碎了地主分子妄图复辟的阴谋。此剧编得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剧情结尾,生产队长丁秀芹手指阶级敌人一番痛斥,而后将椅座扔向瘫倒在地的黄三槐。
  没想到俺村的“丁秀芹”表演过了火,用劲儿大了些,本应落在老地主脚边的椅座,却砸在了“黄三槐”头上。“黄三槐”正吓得趴在地上抖腿呢,迎头飞来一板子,被砸得眼冒金星,疼得龇牙咧嘴,全身哆嗦成了一个蛋。观众不知内情,都为“丁秀芹”和“黄三槐”的精彩表演嗷嗷叫好,掀起了高潮。演出结束,台下观众意犹未尽,你推我搡,挤乱了套。这一场景,我们称之为“晃台”。
  一条准备新修的铁路,要经过陈大爷家新盖的房子。为了保证铁路提前通车,陈大爷毅然将木桩钉在自家新房门前,并说服老伴搬迁。富裕中农金旺想让铁路经过他家,以便乘机讲条件,发横财。金旺妻找到陈大娘,说三道四挑拨是非,陈大娘听信其言,反悔不搬。陈大爷耐心教育老伴,同时揭发了金旺的狼子野心,确保了搬迁和筑路顺利进行。这是莱芜梆子《三定桩》的基本剧情。
  扮演陈大爷的是我队社员赵喜,这是个憨厚朴实的农民,身上本来没有什么“艺术细菌”,却被“瘸子里面选将军”,成了主角“陈大爷”。演戏最忌讳忘词,俗称“结瓜”。乡村舞台的一角经常蹲着专门“提词”的人,以防不测。锣鼓点一响,陈大爷上了场。赵喜初次登台难免紧张,一开腔就没有跟上弦儿,琴师拉了两遍过门儿,他杵在原地忘了词,“结了瓜”。乐队停下了,“陈大爷”反而唱上了,琴师来不及反应,“陈大爷”又急了:“我都唱开了,你怎么还不拉哩?”那时的舞台是临时搭建的土台子,只有一米来高,跟前的观众听得真真切切,哄堂大笑。
  我小时候长得矮矮胖胖,虎头虎脑,却是一个活跃分子、文艺爱好者。我上三年级时,就随村里的大人登台演出了。当初村里自编自演小吕剧《扎根》,就是由我报的幕。随后,我还唱了一段现代京剧《杜鹃山》选段“大火熊熊”,尽管唱得也不大在弦上,却因为我年幼稚气,憨态可掬,赢得了掌声。
  最近看了几期综艺节目。一些来自农村的“草根”演员,朴拙的演出引起了我心灵的共鸣。联想起家乡演戏的轶闻趣事,禁不住独自笑出声来。妻子看到我的怪模样,也笑着送上一句:“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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