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妮:
天生有股暧昧感
2017年05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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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银幕形象,很多时候都是朴实的、幽默的,但她和角色有一种疏离,甚至是某种反差,她总出神,不擅长言辞,对解释自己也没有兴趣,通常是听完对方对自己的阐释后,迟疑又恳切地回答,“对,是吧”。程耳说,他设想过一次闫妮生活中的样子,“常常独处,常常沉默”。
  她总出神
  她46岁,单身,一个人住,如果不在剧组拍戏,过着一种清淡安静的生活,看碟、听音乐、喝咖啡、吃东西,还有什么吗,她也想不出了,“反正我就待着……然后时间就过去了。”
  见到闫妮的这天,她没有化妆,戴一副墨镜。咖啡馆一落座,就把墨镜推下鼻梁,说,前几天夜里,她在浴室跌了一跤——她指着眼皮上的血淤,这是本约定再早几天的会面推迟的原因。
  她的声音轻柔而和缓,说她最熟悉、最自然的关中话也如此,爽朗中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嗲,“闫妮虽然是北方人,但我感到她身上充满了南方的气质,态度里常常有一种很温婉从容的瞬间。”后来因为这个,导演程耳在描写上海的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中起用了她。
  她没有所饰演角色身上的那种烟火气。最好的朋友是演员耿乐,两人在拍摄一部红军题材电视剧时相识,拍摄地在四川山区,冬天夜里又湿又冷,演员们就坐在炭火盆前取暖,一边烤火,耿乐一边唱歌,唱上世纪80年代的粤语流行金曲,她喜欢听,听得眼睛发亮,“哎呀,乐,你唱得真好,再给唱一遍。”
  带给她快乐的都是这种浪漫的场景。耿乐的经典银幕形象是文艺青年,忧郁的、迷惘的文艺青年——其实真实的闫妮也是,她解释自己和耿乐成为朋友的原因,“因为耿乐其实以前他是学画画的,他是中央美院的,他年轻的时候披一头长发,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样子。”
  让耿乐意外的是,拍完戏后,有一天在开车,他收到闫妮的短信,大意是“怎么忘掉一个人?”耿乐立刻回了电话过去,那是冬末春初,她正处在一段痛苦纠结的感情关系中。耿乐告诉她,你看现在春天快来了,但是你不要期待那个春天,你要学会享受冬天,冬天的萧瑟、寒冷,你要认这件事。
  她也记得这段话,“寒冬快过去了,你内心的痛苦快过去了,他说你要享受你的痛苦。”后来他们经常联系,她喜欢去耿乐家玩儿,聊天,听音乐,经常哈哈大笑,她是夜猫子,常常到了很深的夜里也舍不得离开,耿乐说,“特别像一个孩子”。
  但耿乐不知道她一个人独处时的状态,“她没跟我说过她一个人的寂寞、孤单,她从来没说。”
  她的同事陈纪彤也是偶然才撞见过这种状态,有一次拍完戏送她回家,那天北京下大雨,闫妮家的电梯淹了,两人走上十几层楼,发现房子里也漏雨了,窗台淹了,家里的垫子、衣服都湿了、染了,两个人打扫了好几个小时,她突然怔怔地说:“哎呀,也就你跟我一起回来,如果我自己回来的话,我该怎么办呀。”
白日做梦
  闫妮最近在家里把丹尼尔·戴·刘易斯的电影又看了一遍。刘易斯15岁时,父亲去世,后来有一次他演《哈姆雷特》的时候,在演到和父亲亡魂对话那一幕时一瞬间恍惚了,他认为自己真的在和父亲对话,然后他就从舞台上掉了下去,从此再也不演舞台剧了。
  闫妮从来都是一个感受型演员。耿乐记得,拍戏的时候,闫妮和日常大不相同,非常坚持自己的意见,“可以用‘执拗’这个词,她是从情感出发的,你让她说一句在她的感受里没有的对白,她觉得她就是说不出来。”
  对此,张嘉译也印象深刻,他和闫妮合作《一仆二主》,吵到快要打起来了。闫妮不善表达,但不认可的片段,坚决不演。但一旦她理解了人物,“撒开演的时候,我们在现场就已经乐得都收不住,那会儿基本上她只要撒开了演,演不过她,大部分演员基本上都演不过她。”
  编剧俞白眉和闫妮在拍摄《武林外传》时相识,后来又合作了《房前屋后》。在拍摄时,闫妮总是会拿着剧本去问俞白眉,某段戏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她问的问题让你瞠目结舌。啊!这个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为什么她会问那么简单的问题?其实她当然懂那什么意思,她只是在问那个人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俞白眉说。
  俞白眉到今天还记得10年前的一场戏:闫妮饰演的母亲去学校为儿子求情,她一直表现得很软弱,直到教导主任说她的儿子是个社会渣滓,妈妈突然就爆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儿子。
  闫妮从软弱的恳求到爆发的一瞬间,俞白眉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力量,类似于老虎因为幼虎受伤害而被触怒的瞬间。
  “很多演员靠技术就可以把戏演完,闫妮其实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她每一次表演都是先找到感受,我觉得这是她成功的秘诀……找到感受之后,她那个表演的准确和丰富就是令人惊叹的。”俞白眉盛赞她是“中国最被低估的女演员”,但又觉得胜之不武,她认为闫妮的表演是完完全全的天赋使然,“就是上帝安排这个演员会演戏”。张嘉译的话则是,“天分就那么高了,没办法。”
  “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天赋,”闫妮喃喃地说,“可能是我内心热爱表演吧。”
  沙溢记得,《武林外传》拍了8个月,拍到后面大家都疲了,只有闫妮,“每天就一直在揣摩着自己的那些台词,她不停地练习,不停地叨唠着……8个月其实就像火焰那个小火苗,从来没有熄过,一直在保持着那个热度,保持着炙热的那种状态。”
  拍摄《武林外传》之前,闫妮是一个跑了10年龙套的小演员,最大的愿望是演上主角。拍戏期间,她经历了一场离婚。在片场,她有时会躲到楼梯边偷偷哭泣,回到镜头前又重新变得言笑晏晏,她在那部戏中塑造了泼辣爽利的“佟掌柜”,后来她总结,“喜剧的东西,一定是身上有些沉重的东西在里面。”
  沙溢有时候就在楼梯边,安静地陪闫妮待上一会儿。他对《人物》记者说,“(闫妮)整个人基本上全身心都是在这部戏当中,我觉得跟她可能刚刚离婚,是有很大关系的,因为现实生活当中可能带给她的是苦涩啊,是酸楚啊,所以她希望能够活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环境当中,因为这个环境和这个世界可能带给她更多的是快乐。”
  俞白眉说,闫妮很少像其他热爱表演的演员一样喜欢聊表演,他观察发现,“她的演戏是很过瘾的,就是她自己特别自得其乐,所以对她来说演戏不是负担。”拍《房前屋后》的时候,他写了50集剧本,是两个厚厚的大黄本。他从来没有见过闫妮手里那样的剧本,就像小学二年级男生书包里咸菜一样的课本那样,“如果一个人不是说每天睡觉抱着它,都不可能把那个本蹂躏成那样……就是因为她翻得真勤,她每天盯着那个剧本看,她的剧本特别怪异,密密麻麻,永远密密麻麻。比如说有一些演员的习惯是让助理拿荧光笔划自己的台词嘛,闫妮不是,闫妮自己琢磨,然后她琢磨戏本身最核心的那个东西。”
  闫妮把自己和角色的相遇当做一种缘分,“那一刻我们相遇了,我们相遇的话,就坐这一列车,我就一定在这一列车中我先把它坐下去,就那一刻,其实是没有了我自己。”她非常郑重其事:“表演对我最重要的意义是大白天也可以做梦。”
  对待梦,她格外认真,“我一定要思想上是通了的……如果要是不通的话,假的那种东西,肯定不是我想表达的东西。”
执迷不悔
  她痴迷民国,津津乐道于民国时期的传奇女性,上网的时候只要看到有关民国的文章,就一定会点开来看。在她心里,民国是自由的象征,“那个年代的人活一生,可能也很痛苦,但是真的很值得。”
  她希望能有机会扮演丁玲,“她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牢,她出来还敢披一件红的围巾……人家吓得都不行,她还在乎这一抹红,她都经历了这一些,就她永远她都想要,她自己想要什么她敢,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很多人是不敢了。”
  “可能搞摇滚、搞音乐必然会带给你一些很痛苦、很不安定的那种东西。”但闫妮毫不犹豫地选择它,“因为那种东西能带给我快乐,那种快乐只有我自己知道。当然,可能人也需要一些温暖的东西,但是那种东西是能分泌多巴胺和荷尔蒙的。”
  她算过命,命理暗示,她将拥有飘摇的一生,“我长得又很接地气,但是我的生活,其实别人看不到的,还是比较飘摇的,就好像在梦里面的……最起码在情感上是很飘摇的,没有一个内心的一种温暖的和一种稳定的东西。”她平静地讲述这样的断言,“我不伤感……其实我自己还是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所以我也就一笑就过去了。”
  离婚后,闫妮又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们满打满算在一起可能不到三年,但是拉拉扯扯了七八年。”“其实我觉得感受是一样的,哪怕两个人走不到一块,他说我也很难再走进另外一个人,别人也很难走进我,可是由于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我们俩就是不能再走在一起,生活中的无奈和很多的东西你是很难去表述的,这种东西只能慢慢去体会。”
  这段感情结束之后,她开始慢慢相信人生而孤独,“我坚信这个”。“就是你要忍受孤独吧,但是你也不要怕,不用怕的……其实按理说我可能属于成家比较早的,我以前的那种家庭其实就是很温暖的那种家庭,可是我还是要走,为了自由而离开了,对吧,可能我这辈子再碰不到那么温暖的家了,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走。”
  俞白眉心里总有一个画面,那是很多年前两人在一起聊天,他“心里最憨厚的闫妮”眉开眼笑地对他说:“哎呀,我觉得恋爱特别美好。”
(来源:每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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